钮钴禄氏身边只跟了两个忠心的奴才,迫于眉眼高低,也只能勉强保住嫔位品级的衣物首饰。
祭扫这一日天气略阴,钮钴禄氏走的尤其小心。只刚出了宫门,轿夫却说轿撵抬木沾了水,看着竟有些裂纹。钮钴禄氏怕自己摔一跤,只道自己身份不必高调,便走来过去。
途中经历暂且不提,直到殿中,齐妃便呵斥她来的太迟,叫她在廊前候着。
钮钴禄氏心知今日不得安宁,只能垂首肃立,俯首帖耳的站着。
待到禾青进去,才知钮钴禄氏趁着露珠走来,脚跟本就发软。又让齐妃指着在外吹着初春的凉风,禾青也只是看了齐妃一眼。到底事情不可太过,离阿哥一等前来还有一段时候,裕妃心领神会的叫钮钴禄氏进门稍坐,预备祭扫跪拜事宜。
却不想钮钴禄氏进了门,正在忙的焦头烂额的齐妃却是指着奴才去把佛龛摆出去。祭扫的佛龛早就摆好了,但各殿之中也不能少了。钮钴禄氏借着奴才的搀扶轻步缓行,对上佛龛,却是避不可及的撞上了。
因着春暖乍寒,禾青见不等暖和就让奴才继续铺着毯子。厚重结实的抵了力,佛像是有惊无险的又捡了起来。因为这个,禾青当下面色有些不好。好在禾青身侧就有养心殿的奴才,祭扫又是大事,消息一传,雍正就喝令钮钴禄氏回去,换一身贵人品级的衣裳过来。
虽然禾青觉得齐妃太过打闹,竟会钻研丢人现眼使人受辱的招数很易留下弊端。可既然是雍正开口,那自然没有她再多言语的道理。
内务府的奴才将衣裳拿来,中规中矩,甚至在嫔妃花枝招展,浓妆艳抹之下显得灰不溜秋很是难堪。但时不待人,钮钴禄氏无法扭捏,只能捏着鼻子把衣裳穿上,混迹在贵人之中。
但毕竟钮钴禄氏原是唯一的嫔,又是宫中老人,谁不注意?这样年岁又略大的人掺杂在十七八岁的姑娘里,煞是显眼。尤其是心心念念的嫡亲儿子弘历眼里,一眼便挑出了钮钴禄氏的窘迫。
弘历心中暗叫不好,自己棋差一步,反而害了他二人更遭险境。
禾青能感受到其中一道眼神之犀利,但面对近在身侧的雍正来说,禾青却是微微扬起下巴,神情愉悦的略前一步。
若自己是贵妃,或皇后还在,哪里有她这样并肩的时候?可今日雍正允她如此,她自然不能自谦过度,反把自己弄的卑微尴尬。什么位份不要紧,要紧的是雍正怎么想。
若不然,爬了半辈子才坐上熹妃之位的钮钴禄氏,也不会任人践踏,走到今日。既然踩了别人,自己就要昂首阔步的大方上前,不可半点退缩犹豫。弘历的那点心思,自然有弘昫去管。
宫中祭扫不比民间那般乐趣无穷,反是庄重严肃。供上面燕、蛇盘兔、枣饼、细稞、神餤等食,又备上春酒、新茶、清泉甘水等饮用。禾青一身正装,随着雍正动作祭礼,三叩九拜。起身后,齐妃裕妃跪拜。众多嫔妃之后,阿哥公主又要正经行礼,逐一大礼再小礼,禾青才能施然起身。
禾青头上压着足金双钗,起身时踩着花盆底,险险站不住脚。雍正伸过手来,借力禾青搀着起身,禾青对此很是庆幸,会以一笑。
寒食节并非什么高兴舒爽的日子,席面上也是规矩寒食粥、寒食面、寒食浆、青精饭及饧等。禾青讲究的吃了两筷子,捧了一杯清泉甘水填了肚子,这才散去后宫之人。
弘昫领着几位阿哥前去蹴鞠顽,禾青也不阻拦这些。钮钴禄氏因为位份所降,禾青也只是叫自己宫里的奴才过去通报督察着,让其搬迁出景仁宫的主殿。其中许多越暨器具,也要逐一收回内务府中。
钮钴禄氏这回庆幸自己原来宫中奴才大减,身边的奴才也没因此赶走,连自己的内心也没太多的急躁反复。相反的,很是平静。
景仁宫越发的沉寂,反之钟粹宫愈发的鲜花着锦,门庭若市。
禾青册封皇贵妃之日近在咫尺,宫内宫外的来往交际,直到今日是如何都不能再原来一般尽数闭门退去。富察氏请帖进宫时,禾青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头,并借此挡了些人出去。
张氏去年身子不适,又逢皇后薨逝,故而迟迟留在京中,坐看禾青的消息。今日见禾青大好,只可惜来往伤身,禾青也不让她进宫,便托了富察氏,带了许多山阳旧家的东西。都不是顶贵重,却最为讲究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