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峰回头看去,各处的阵地都已岌岌可危,西班牙人的火枪子弹在大伙头顶上乱飞。海盗兄弟王运从长矛阵中退下来,有人在给他包扎胸部的伤口,他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血。
幸好西班牙人的霰弹无差别攻击把工事前的土著兵也打倒了一片,敌人的攻势由此也停顿了片刻。尹峰和库特雷上校拼尽全力把剩下的人整好队列,马上就遭遇到西班牙火枪手的射击。剩余的水手火枪队和陈衷纪的火枪预备队总计还有50多人,60多杆火枪和100多名西班牙火枪手在山谷间开始对射。总算华人一方有胸墙工事做掩护,西班牙人则是直挺挺立在山谷中,双方暂时打成了平手。子弹在山谷间横飞,刚才没能及时撤退的土著兵夹在双方的枪口间,几轮射击后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西班牙火枪手不断前进,阿兹奎塔少校豁出去了,让督战队驱赶着土著兵从两边山脚向前运动,不顾横飞的子弹无差别地扫荡着山谷,不少的土著兵死在自己友军的枪弹下。
马加罗的弓箭队无法对抗西班牙火枪手,只剩下10个人,而且箭矢也已用完,只好退到了山坡上。
尹峰让这些人和长矛手一齐蹲伏在胸墙下,等待着敌人进攻,然后半蹲着对马加罗大声喊着:“火药桶!把火药桶全拿来!要快!”
“呯呯啪啪”的火枪射击声又持续了片刻,水手火枪队又倒下了几人,已经无法维持连绵不断的射击了。
“轰!”西班牙人的炮弹将工事中央的那辆四**车击得粉碎,木条木片横飞出去,把蹲伏胸墙后的长矛手打翻了两个。突然间,大车粉碎后的烟尘还未消散,一个大汉的身影冲出烟雾,高举着一人高的火药桶,大吼着向西班牙人的火枪队扑去。他身上缠满了布条,殷红的血染满了全身,正是胸部受了重伤的王运。
尹峰原本想自己带人推开大车,把火药桶顺着山坡的坡度滚下去,正好是对着西班牙火枪队的位置。刚刚点燃引火线,王运忽然把他推开一边,扛起了火药桶,大声道:“尹船主,俺儿子就托付给您了!”
话音未落,西班牙人的炮弹打碎了大车,木片打在尹峰头上,他不由自主翻身倒地,等他起身时,王运已经越过他身边,冲入了烟尘中。
“王兄!”
尹峰惊呼一声,但是王运已经冲出了胸腔工事。他立刻被西班牙人的火枪子弹击中,踉跄地又冲了几步后,拼着临死前最后的努力,把火药桶扔向了前方。他的身子也随即在弹雨中跪倒在地,然后仰面倒地。
火药桶冒着青烟,慢悠悠地滚动着,顺着地势滚向西班牙人的阵列。火枪射击停止了,所有人看着这个火药桶。后排的西班牙士兵虽然没有命令,却也开始偷偷后退。讲究严格战场纪律的西班牙人没有想到会有人搞这样的自杀式攻击,一时脑子短路,没想到要赶紧跑路。等几个西班牙军官清醒过来后,忙不迭地大喊:“后退!后退!”
另一人则喊着:“趴下!快趴下!”
士兵们乱作一团,土著兵们则已开始拼命往回跑。
火药桶在一块石头上颠了一下,在距离西班牙人只有10步的地方停下了。
离它最近的西班牙士兵呆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但是,淡淡的青烟消失了,火药桶还没爆炸。
一个西班牙士兵惊呼出声:“导火线灭了!”
“呯”一声枪响。尹峰站在胸墙上,举枪射中了火药桶。火热的铅弹一头撞进了火药桶中,于是……
“轰!”整座山谷似乎都抖动起来。在山口外1里格处的阿兹奎塔少校感觉到了大地微微抖动了一下,巨响由山口方向传来。他惊讶地看见山谷中腾起了一股浓浓的硝烟,一直冲上半空中,伴随着无数碎片。
……
远在大伦山的华人难民营垒里正在忙乱,最后一批人正准备上路出发。这声沉闷的巨响也传到这里,只是已经微弱的和远方雷声一样了,几乎没人注意到。
守卫山口的华人战士,包括尹峰在内,最后只剩下35名火枪手,50名长矛手,加上其余人总计约90人得以生还---其中大半都带伤。最后的大爆炸不全是那100磅的火药桶造成的,主要还是因为引爆了西班牙炮队的火药,才造成了震天动地的效果。整个山谷像是被巨人踩踏过一般,大片的岩石和泥土由山崖上崩落,山谷的中段岩石堆得竟有3米高。最靠近爆炸源的西班牙士兵死伤惨重,炮队的成员全灭,土著兵也是被炸死、岩石滚落砸死了上百人。就连伏在胸墙后的华人长矛手也有人被飞溅出的石块打死打伤,火枪手则被石子打死一人。
不管怎么说,守卫山口的华人战士大半还是逃出来了。尹峰背着受伤昏迷的陈衷纪,带着弟兄们迅速进了山。山口那样地狱般的惨象,西班牙人要想通过,估计得等到几天后了。
虽然他们都带着伤,但是经过了3天两夜的战斗,他们自认并未被打败。所以虽然是在逃跑,但是大伙士气还是不错的。一路上只有两次遇上了土著人的袭击。没长眼的土著人好死不死挑上了这群杀红了眼的汉子,结果每次都被杀得大败,暴尸山路。
尹峰受了点伤,还好不重,但是觉得非常疲劳。他看看周围的伙伴,大多也是精神亢奋,身体则已现疲态。从大爆炸后开始,他们已经在山路上不停地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了。
“大伙休息一下吧!”
海澄赵家澳的赵铁也是幸存者,此刻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船主啊,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