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德帝决然不会后悔,权势是他这一生的追求。少时因为人言轻微,奴才捧高踩低,父皇的冷落与迁怒,使得唯一疼他的母妃生病不能得到及时医治,他便发誓,以后定要夺至尊之位,享人间富贵,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明德帝快步上前,将如被雨打落的秋叶般的李怀素抱起来,喊道:“太医,太医!”
人群挪向偏殿,太医来到这边把脉诊治,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直接跪在地上。
“快说,怎么回事!”明德帝握着李怀素的手,看起来真是心痛如绞,“她怎么会出血!”
“陛下节哀。”太医按捺住砰砰跳的飞快的心,虽然真相十分惨烈,却不得不开口,“惠嫔娘娘……小产了。”
李怀素这时候微弱呻-吟一声,却是听到了太医的宣判。
明德帝伸手想要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知道这个消息,然而,晚了。
李怀素心如死灰,瞪大眼睛,看着床帏,将自己的手从皇帝手中抽出来。
“素素。”明德帝低声唤她小名,“你想哭,便哭出来吧。”
李怀素只是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枕巾上,洇湿了朱红色的被褥,看起来似血般冷寂。
“我的孩子没有了……”李怀素平静道,“哭有什么用呢?”
“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朕?”明德帝想到那时候的若言,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什么?
李怀素目光本来涣散没有焦点,这时候缓缓移向他,露出一个笑,这笑容十分勉强,十分凄惨,“臣妾……臣妾自幼失怙,没有人告诉臣妾……什么……”她说不下去了。
明德帝将她揽入怀中,李怀素抬手打了他好几下,终于失声痛哭。
她靠在明黄色的衣襟上,眼睛没有如寻常人哭泣那般闭上,而是睁着眼睛,侧向床内无人看见的地方,双目无神,失去光彩和魂魄。
一座宫殿,因一道墙壁隔成三间,位于中央的韩彤今日早产,生下了一条蛇;而在旁边这座偏殿,一个被罚的妃子因为无知而小产。
皇家本来可能有两个小皇子,却原来一个也没剩下。
容玖及时从这温情脉脉中退出,手上的伞还滴滴答答的落水,他看到旁边大门中走出来的童简鸾,点了点头。
“可否借把伞?”童简鸾并没有和他假作陌生人。
容玖将手上的伞递给他。
“谢了。”
童简鸾撑着伞离开,瓢泼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将最后不多的夏意也带去。
一场秋雨一场凉,再过不久,就又是一个冬天了。
容玖目送童简鸾远去,如同见证他的人生,自己可以给他一把伞,让他遮风挡雨一次,但从此以后的人生,擦肩而过不过一句“可否借一把伞”,之后便各自交错,继续前行。
韩贵妃最后以“巫蛊之祸”的名义被直接放到冷巷。
冷巷,顾名思义就是冷宫,那是一条很长的巷子,两旁的墙壁很高,青色砖瓦,无论是阴雨天还是晴天,中间都甚少时间可以看到太阳。
冷巷用来处置那些犯了大过错的宫妃,除却被白绫毒药赐死的妃子,剩下的可以不死的基本都在这里,然而冷宫熬到白头和死的痛快究竟哪个更快活,没有感受过环境的人不足以道期间可怖。
然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便是昨日享尽沉香软木,今日面对空灯长巷,寂静无声,这种从高处摔下来的感觉,谁也不想尝试。
刷着朱红色漆的门看上去陈旧且腐朽,她坐在门槛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斑驳如残雪,星星点点星星,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多岁,整个人的精气都没了。
大门上结着蜘蛛网,推开门之后听到一阵呼呼啦啦的声音,伴随着刺耳难听的叫声,掀起院中一层灰尘。
童简鸾驻足,等了许久,等到尘埃落定。
韩彤仿佛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有人前来,沉着一张脸斥责道:“什么人,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童简鸾身后的紫烟上前,盈了盈身,“娘娘,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