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靠着那点酸劲打底,老爷在几年来的夫妾较量中首次占了上风——他一反顾萌萌一撒娇,他便立刻疲软的常态,硬生生作到了把这回的严肃脸孔保持到底——老爷,也是有尊严的啊,哪能发着发着火,姨娘一哭就熄火呢,就算做不成喷火龙,也得表明,老爷讨厌绿帽,哪怕是想一下都讨厌!
于是老爷看着美人曼妙的泪目努力咽了下口水,继续板着一张扑克脸说道,“顾姨娘你也不要这般胡闹,这点子事还要去扰了太太,你若安守妇道,外头哪会有人如此胡说?还是你平日里持身不谨,举止轻狂了,才传出这些难听话来。你以后少到二门附近去,一个做姨娘的,岂是可让下人随意见了编排的?”
为了增强威严性,老爷说完了这句话还特别加上了一声重重的“哼”字加以强调,觉得自己的夫纲总算摇摇晃晃又站起来了的老爷惟恐时间长了,强绷起来的老脸撑不住,又要对着爱妾软下来,干脆袖子一拂,挣脱了顾萌萌,走出了院门。
顾萌萌初时见老爷气哼哼甩开她一溜烟走了,心里也是大为惊吓。老爷,这回是真跟她赌气啦?就算他不是肚里能撑船的宰相,一个侍郎肚里,起码也得能撑条小划子呀,她能从老爷的反应感觉到,折腾了半天,老爷已经相信她没作啥给娃找后爹之类的事了。
可这,为啥还是没凭没据的就给她不好看,竟然还跑了?天啊地啊神佛啊,她就算是开玩笑找点心理平衡想看他戴绿帽,也绝对不意味着她自己有胆有心要给老爷戴绿帽啊。
顾萌萌由着泪把妆冲成一条条的红引子,也无情无绪去擦,只对着墙发了半天呆,努力开解着自己,不管怎么说,这麻烦事老爷最后也没信它是真的啊,真笨,危险解决了,自己难过又是为了个啥啊?
再说贾老爷摆着“我真的发火了”的POSE从顾萌萌房里出来,天色已经昏暗了,院外的小风呼啦啦吹到他身上,有点儿冷。老爷紧紧身子,当个大丈夫耍耍威风的欲~望满足了,后悔劲儿又冒了头。唉,自家闹得这是哪一出?要是象往常一样说句软话儿,这时候怕是早就美人娃儿热炕头地热闹着了,哪里用此时一个人跑外头吹凉风?
顾萌萌那里今天是不好舔着老脸吃回头草了,可天晚了,觉还是要睡的。老爷想起好几天没去翡翠房里了,便拐了个弯儿,一路转到翡翠房里去。
翡翠哪里想到老爷今夜要来,她心里一直熬煎的难受,一会儿想墨书对她的好,一会又愧悔难当,间或又想起老爷的种种,正悄悄躺在床里暗暗流泪。听见老爷进门,慌乱间哪里收拾得好?这一副泪容全全地看在了老爷眼里。
贾老爷见翡翠妆容不整,眼睛哭的红红的可怜,一怔之后,倒以为是自己过于冷落了翡翠,让她生了怨艾。平时他若见如此情景,就算翡翠只是个通房,连姨娘也算不上,他也多半会砸上一堆妇道妇德的大道理教训一番。但此时老爷经了与顾萌萌的一通纠缠,硬板了半天脸,到了这里也撑不动了,看见翡翠小腹微凸,头发蓬松,泪痕宛然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平日少情了些,只得叹口气,抱了翡翠勉强温存了一夜。
第二天,老爷上班去以后,翡翠私下想到昨宵恩爱,不禁愧悔之心越发难受,老爷的安慰令她更为痛苦。
唉,绿,还是没绿,老爷头上的颜色,是个复杂的问题。
这场关系到老爷男性尊严的乱局,最后解决起来竟然顺当无比,雷声大雨点小,甚至连太太都没有惊动。
顾萌萌其实根本没有郁闷多久,老爷可能觉得,板一次脸就已经足够树立他丈夫的权威了,更可能的是,他也不想为了虚无的面子在晚上离开最熟悉的床了。于是,第二天一下班,他就来了次贵人多忘事,象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钻回了顾萌萌的院子。至于顾姨奶奶,也就聪明地见好就收,绝口不提昨天的吵闹了。
后来据莲花说,姨奶奶那几天添了好几样时新首饰,老爷也不知怎了,连五小姐的玩具都从外头弄了一大堆来呢。
赵姨娘从贾环那里得知了顾萌萌的“绯闻”,还幸灾乐祸地等着要看笑话,可等来等去,贾老爷和顾姨娘照样一双两好,平平静静,她心火难消之下免不了又找碴打骂了一两回丫头。
也不知是老爷自己想开了,还是顾姨娘说了什么,这场事件中最倒霉的石柱同鞋被关了两天柴房后放了出来,虽然被调离了抬老爷上班的队伍,改去看荣国府大门了,月钱却没被降等,还有了各路来客打发门卫的好处红包可拿,让一斑嫉妒的小子更是气到没脾气。可对他们来说,这绝对不是最惨的事,不久贾老爷让身边亲信长随查探,很是找理由处罚了几个敢乱嚼舌根的下人,一时间里里外外的谣言很是悄无声息了一阵。
其实,对顾萌萌来说,老爷的赔礼中,她最喜欢的,还是得了弟媳妇的好事。
老爷为了讨她欢心,只随意告诉了太太一声,也不用等年关放丫头的日子,就让顾家找个乡邻帮忙,只说是莲叶家中还有远房亲戚在,如今要来求府里恩典赎人了。连莲叶的赎身银都是老爷赞助交到公帐上的,一顶轿子就直接把人抬到了顾香兰家。
顾家爹娘自然是乐的极了,就是阿大和莲叶两个,也再想不到自家好事成的这么利落。庄家人也不苛求多烦琐的礼数,人都到了家里,更不用聘礼嫁妆的麻烦,没二日,阿大和莲叶便在锣鼓声里拜了天地爹娘,正经成了一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