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公公很老了。脸上的皱纹一层压着一层，重重叠叠似年月的沟壑，昏昏欲睡地躺在廊下的一张躺椅上晒太阳，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旁边一个太监正安静地站立在躺椅一侧，时不时用手中的拂尘驱赶一下阳光下飞来飞去的几只苍蝇。

见赵档头领着宝过来，太监面上无一丝表情，只对着赵档头微微一鞠躬，便肃立一旁。

赵档头恭恭敬敬站到躺椅边，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轻声道：“师傅，赵子来看您啦。”

华公公嘴里含糊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哦，赵子来啦，来，扶我起来。”

赵档头赶紧上前，和太监一起，一边扶住一个手臂将华公公扶起来，服侍他坐到旁边一张软垫木椅上。

宝没听招呼，也不敢上前，只是微躬着身，站在三四步远开外。

赵档头道：“师傅，上个月坤子死啦，厂督大人又给您派了一个崽子，瞧，我给您带过来啦。”

着，冲宝招招手。

宝赶紧上前，行大礼道：“的丁宝，见过华总管。”

赵档头笑道：“这子，东厂调查过啦，家世清白，没见过什么世面，人也老实，帮您做事，也是他修来的福分。”

宝躬腰低头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满脑子都是刚才赵档头那句话：上个月坤子死啦……坤子死啦……

他很明白，那个坤子肯定不是什么正常死亡，搞不好就是被什么刺客杀死的，唉，老子倒了血霉啦。

华公公眯着昏花老眼，含含糊糊道：“好，好，厂督大人派来的人，咱家放心。”

赵档头招呼宝道：“丁子，来，走近，让师傅好好看看你。”

宝慢慢磨蹭到华公公身边，一股浓烈的老人味冲进他的鼻腔，熏得他直想捂着嘴。

华公公颤巍巍把头伸到他鼻子下面仔细打量，就差没跟他脸贴脸了。

“崽子，还嫩着呢，嗯，不错不错。”

华公公满意地荷荷直笑。

宝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华公公乐道：“呵呵，崽子脸皮薄的很，还害羞呢。”

宝心里有苦难言，他满脸通红绝不是害羞的，实在是那股呛人的老人味直刺鼻腔，让他根本透不过气来，纯粹是憋的。

赵档头闻言也打趣道：“师傅，您要是喜欢，以后就让丁子专门伺候您得了，娘娘那里我再去寻一个，想来厂督大人也定会卖您这个面子。”

“罢啦罢啦，”华公公摆手道：“娘娘那里要紧，我们做奴婢的，再怎么着也不敢跟主子蹬鼻子上脸的，这个崽子我看过啦，还不错，你交代一下亲自送到娘娘那里去吧。”

赵档头陪笑着答应一声：“那，那您歇着，我带丁子过去啦。”

“去吧去吧。”华公公挥挥手，又在赵档头和太监的扶持下重新躺回在躺椅上，闭目假寐。

离开华公公这个院落，跟在赵档头身后的宝才常常吐出一口气，心中暗想吓死爹了，要是服侍这个老不死的，爹绝对比他死的还要早。

赵档头一边走一边叮嘱他：“华公公看上去很喜欢你，这是你的造化，以后有任何事要多多向公公请教，公公可是我们东厂最宝贵的财富，要是得到他老人家的提携，日后你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宝不敢违背赵档头的好意，低声道：“是是是，多谢赵档头教诲，的一定做到。”

赵档头满意地头。

重华宫是一个约莫占地数亩的大院落的统称，除了娘娘和大殿下与四公主居住的寝宫外，另外还有数个太监宫女居住的院落，还有一个专门的厨房。

赵档头带着宝在大院子中整个走了一圈，把各处位置和用途跟他交代一番，由于他是新近分到宫中做事的新太监，没有自己的任何私人物品，所有一切都需要自己拿着重华宫总管开出的凭条，去宫中西库领用，这些事情赵档头只是略微交代一下，回头就要他自己去办理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走动的重华宫太监宫女，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敬畏赵档头，看见他们过来，远远地站立躬身，待赵档头走到身边时，俱都一脸媚笑地请安问好。

宝心中略有明白，看来这个重华宫的主事之人明面上是总管华公公，可华公公年老体衰，实际上的管理大权应该都在赵档头手上。

接着赵档头又给他交代他要从事的工作，这一讲完后，宝就知道他的前任坤子是怎么死的了。

他的工作倒也不多只有三样，一主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