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宇面无表情地放开我的手,示意其他人准备上绳,李冬灵赶紧推了我一把,道:“宋词,你先来吧!”
123.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和李南宇都没有再说话。并非刻意冷淡,只是感觉没有说话的必要而已。
吃完午饭,我们乘车返回昆明,赶晚上九点二十的火车回北京。回程的票全部是硬座,瘦高个和张梓牧已经搭乘下午的飞机回北京了。
我们这一群人,浑身上下都是泥,背着面目难辨的巨大行李,活脱脱就是一群乞丐进城,连路边快餐店的老板都拒绝我们贡献gdp。
有人提议开个钟点房冲个澡,可是大家都没有多余的外套换洗,时间也很紧迫,最后还是决定不拘小节一把。这可苦了同一节车厢的旅客和乘务员,纷纷对我们敬而远之,在拥挤的普快列车上给我们腾出了不少空间。
男生们又掏出了扑克牌,我们几个女生坐在一起聊天。四个人里,三个都是学经济的,于是感慨了一下祖国区域发展的不均衡。在山里和沙漠为老人们拍照的经历,让我萌发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却同以前的三分钟热度不一样,始终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我犹豫地瞥了李南宇一眼,最后找了李冬灵。
“如果你想和‘绿野仙踪’合作,得去跟阿南商量,我不是管理层,做不了主。”她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只好认命地走到男生的座位边上。
李南宇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打牌,坐在一边颇有兴致地看。我轻轻咳了一声,道:“学长——”
李南宇没有应。
我又叫了一遍:“学长——”
他还是没有反应。
“宋词啊,”另一个男生转头对我说:“这边都是你的学长,你叫谁呢?”
“阿南——”我用微不可闻地声音应道。
但他还是听见了,转头看向我。我向他招招手:“这边来。”
“怎么了?”等我们坐在单独的一张座椅上时,他才发问。
“就是,我有一个想法——”我在心里掂量着措辞,不自觉地绞着手:“我想——”
“我今天弄疼你了?”他突然抬起我的手腕,细细查看那一圈淡得几乎辨别不出的痕迹。
“嗯。”其实我已经不介意了,不过还是用很委屈地声音应道。
我以为他会道歉,但是他没有。他用手指碰了一下我的手腕,然后就放下了,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你说你有什么想法?”
嘁,还挺骄傲的。
我把小孟说的边远地区的老人缺少照片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然后陈述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深入这些边远地区,为老人们照相,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但是,普通人又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去做,但户外领队在带队时却常常深入不发达地区,照一张相片对他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如果他们能够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这是个好想法,”李南宇说:“但是,我不能要求领队们做这件事,你得亲自说服他们。”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呀!”
“这不是问题,下次集体聚餐的时候叫上你就好了,你想跟谁谈都可以。”
“可是,我跟他们不熟……”我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
“如果还在犹豫,就想清楚了再行动。”
“我没有犹豫!”我立刻表明立场:“我只是……我只是从来没有完成过什么事,就是……就是那种独立完成的、有实际意义的事……”
李南宇有些好笑地反问:“这么说你以前做的事都没什么意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辩解道:“我指的是……就像歌里唱的‘总有一天,我也有好故事可以说’的那种事。”我开始乱用比喻了。
“嗯,没做过这种事,所以呢?”
“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我特别诚恳地看着他。
“你首先要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李南宇也正了正神色:“比如说,谁来组织?谁来参与?是以‘绿野仙踪’附加活动的名义,还是社团的名义,抑或是个人兴趣小组的名义?管理模式是什么?活动模式又是什么?最重要的是,资金的来源是哪里?这些都是你要想的问题。你把这些先想清楚了,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开始。”
我认真地想了想,道:“谢谢你,阿南。”
我自作主张地叫了他的名字,而且没有像沈泽茜那样在后面加一个“哥”字,然后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嗯,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回到男生的牌桌边,我也没有回去和其他女生闲聊。我们并排坐在那里,各自用耳机听歌,没有再说话,却也不尴尬。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最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大一新生,在遇见他的每个时刻都小心翼翼地编排台词,却只能在夜晚的马路边对着一个垃圾箱痛哭流涕。我终于开始学会扮演真实的宋词了。
我不知道成为谁才能取悦你,所以我选择成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