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我惊讶地发现兰欣总跟一个外院的学长在一起,关公则每天一个人闷闷地到食堂吃饭。
“关公,你俩怎么了?”
“分了!”他没好气地说。
“啊?为什么啊?”
“不合适!”
可没过了几天,他俩又黏在一起了,坐在自习室外的窗台上死命啃对方的嘴巴。
“关公,你俩不是分了吗?”
“没分成!”
关公和兰欣就这样分分合合数回,直到最后所有人对这条八卦都再也提不起兴趣。
张秦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委婉地通知我,投资人要求常青将正式的团队名单上报,我的名字不幸地被排除在外了。
“由于股份有限,名单里只有几个核心成员,这并不是说你做的工作不重要,你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对不对?”他说话的口气明显和我不在同一阵营:“无论你决定继续留下来或者离开,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不过,继续留下来的话,以后的正式出版刊物上也不能登你的名字。规矩就是这样的,想留下来的都得接受。”
“不用了,谢谢你。”我直截了当地回复道。
离开杂志社的人不少,因为常青虽然厉害,却是真正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她不会被感动,不会念苦劳,更不介意追随者的离开,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永远不会缺少想搭顺风车的人,被她的光环所诱惑。
然后,在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后,才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98.
学校下发了奖学金评选通知,我看着综测系统里的各项加分,突然感觉很挫败。
张月同拿了校一等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谭诺拿了“优秀学生干部”奖学金,连林森都拿了校篮球队的“优秀运动员”奖学金。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老爸明天就给你打钱,当作奖学金啦!”我爸安慰我道。
“不是钱的问题,是荣誉的问题!”我说。
“什么荣誉?你没拿奖学金还有人嘲笑你不成?”我爸问。
我不懂如何向他解释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学校提供了名目繁多的奖学金,而我竟然没有一项是符合标准的。我可以为成绩平平找借口,宣称大学里重要的是能力的培养,但事实却是,我不仅在学术上没有建树,我在其他所有方面也没有建树。
文章发表加分,没有;学术竞赛加分,没有;英语获奖加分,没有;体育特长加分,没有;连无偿献血和志愿服务加分都没有。
这种一事无成的感觉,真的很挫败。
于是,这学期我便积极报名了学院的志愿活动,第一次去敬老院扫了半天地,第二次去植物园捡垃圾,第三次被安排去一所著名寺庙。
我们一行共五个人,有两个人负责做引导员,还有两个人负责检票,我则被带到了最里面的大殿上。
我的岗位职责,总结概括一下就是两个字:烧香。寺里不允许点明火,所有游客们买了香烛只能搁在大殿前的长椅上,聊表心意,我的工作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把长椅上的香烛收起来,扔到大殿前的大焚香炉里烧掉。
这种重复劳动最磨人,时间如蚕食桑叶一般,细碎而缓慢,终于熬到了中午,工作人员给我拿来了志愿者午餐,简单的两素一荤,加上一盒米饭,分量很足。我在大殿一侧的小平房里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吃饭。她们中有一些是临时工,不和正式工一起搭伙烧饭,自己带饭来吃。一位大妈从布兜里拿出一小罐酸豆角,推到我面前,挤了挤眼睛:“小姑娘,尝尝吗?我们自己家做的!”
我笑着说:“谢谢您!不过我不怎么吃酸!”
我烧了一上午香,胸腔里满是腻人的香气,有些恶心,便只吃了红烧茄子和清炒油菜,几乎没动过土豆炖鸡块。大妈一边啃馒头一边不住地瞅我的饭盒,问:“小姑娘,你不吃了啊?”
“不吃了。”我说。
“这么好的肉,啧啧。”她把筷子伸过来,翻来覆去地拨弄那几块鸡肉,却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正打算说:“您吃吧!”边上坐着的另外几个妇女开口了:“哎哟,人家吃剩的你也要啊!”
大妈像触电一般将筷子收回,讪讪地说:“没有,我就看看,多好的肉啊……”
而我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喉咙口,始终都没能说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就着一罐酸豆角,咽下了几个干瘪的馒头,然后起身帮我收拾桌子,将盒饭里剩的土豆炖鸡块全都倒进了垃圾袋里。
回学校的路上,我一直忍不住想那位大妈。北京,在这座繁华而古老的城市里,有多少优越感种种,又有多少卑微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