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沉看着他,半响才说:“我不介意。我只是觉得,你一定很难过,每次看见我的时候……”
秦钦的眼里只剩下惊讶了。他微微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柯沉的眼神里说不出的认真。
也是,他一直都是认真的人。
也只有柯沉才会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别人了,大概他的脑回路格外的不同。
秦钦在心里苦笑。
这里毕竟是山上,柯沉其实也没想到会这么冷。尽管才下车上山没多久,他的脸已经被冻得煞白,口里喘着热气,化成白雾飘在眼前。
秦钦看着他,是真的觉得很难过。
但是这种难过,和陈珂无关。
单单只是为了柯沉。
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柯沉,在他的眼前站定,与他静静地平视。
“大过年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柯沉沉默着,突然抬起头,微微张口,口中哈出白气,“新年快乐。”
“嗯?”
“新年快乐,上次你和我说了,我还没和你说过。”
秦钦觉得有一股暖流从脚底涌了上来,一直到达他的神经末梢。
“你这个人……真是……”
秦钦把皮手套摘下来,两只叠到一起甩给他,因为笑意脸上多了一丝血色,不像刚才如同人间幽灵一般似乎马上就要消失,“戴上吧。”
柯沉身手敏捷地稳稳接住,却没有动作。
秦钦一挑眉,“怎么?还要我亲自来?”
柯沉还是怔在那里,秦钦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柯沉冰冷的手早就已经失去了感官,但是当秦钦的手握上来的时候,他却真实地感觉到了。柯沉马上把手收了回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迅速地把自己的手塞进去,手套里面是一层软绒绒的皮毛,很保暖,现在还残留着秦钦的温度。
“你不回家过年,跑到这种地方来……”
柯沉说:“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地方可以去。”
一句话说得很严肃,不过怎么看都是有点可怜的意味。
秦钦记得他查到的资料,柯沉的父母都是警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公殉职了。严格来说,柯沉可以算是一个孤儿。
柯沉往墓碑的方向看了看,说:“既然来了,死者为大,让我拜祭一下吧。”
秦钦也重新看着那个墓碑,修缮得并不大也不起眼,就是一般的尺寸。里面其实只有陈珂骨灰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他放在家里了。
这也是他经常被人诋毁成疯子神经病的原因之一,更加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娱乐谈资。不过他不在乎。
秦钦让开了一点,让柯沉走过来。
墓碑前没有通常祭拜用的纸钱和香烛,只有几瓶白酒,还有小小的两个杯子。秦钦想不到会有人来,所以也就准备了两个。
“没有什么东西,你倒杯酒就算祭拜过了吧。”
秦钦递给他一个杯子,倒满了酒。
柯沉把他洒到地上,很快就消失在雪地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秦钦手里拿着酒瓶晃了晃,里面发出叮当的响声,是碎冰渣的声音,“这酒都快冻结实了。”
他的手套给了柯沉,柯沉见他手指冻得发红,把他手里的酒瓶拿下来,自己倒上了。
这是秦钦的杯子,所以柯沉没碰嘴,隔空仰头倒了下来。
辛辣的酒入喉,冰到了人的嗓子眼儿里了,但是咽到胃里却有暖意涌了上来,说不出的舒畅。
“是不是好酒?陈珂最爱喝这个。”
柯沉问:“你不给他烧点什么吗?”
秦钦摇摇头,“不,他收不到。”
“嗯?”
他微微地笑着说:“他的一半骨灰还没有下土,他成不了鬼,也转不了世,冥纸收不到的。”
此时的秦钦的微笑让人觉得心惊,柯沉怔怔地看着他。
他眼神狠戾,沉声道:“他休想安安心心地就这么走了,他必须要等我。没那么容易就摆脱我。”
柯沉咽了咽口水,秦钦挑眉看向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被我爱上的人大概很可怜。”
“我不这么觉得。”柯沉往前一步,他身高和秦钦一般高,但是肩却比秦钦更宽,更壮实一些。此时和秦钦几乎只差了一小步的距离,给了秦钦一种压迫感。
这是秦钦以前从来没有在柯沉身上感受到过的。
“被你爱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出这么煽情的话,秦钦的面部表情僵了僵,半响才说:“我还以为柯警官不善言辞,现在看来你很会说话。”
秦钦往后面退了一步,重新走到墓碑的旁边,把手轻轻地搭上去,就像刚才柯沉第一眼看见的一样。
柯沉这次才仔细地看向墓碑。
这一看便诧异了,他微微张开口却没有说话,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墓碑上没有照片,甚至没有陈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