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在柯沉的口袋里摸到了手表,柯沉给它换了一个表面,看起来和原来没有两样。秦钦看着柯沉微醺的面容,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暂时就这样吧。
柯沉在合水监狱见到了张宇文。他比柯沉想象中要更老一些,明明不过是而立之年,头发却有不少地方已经是灰白,勾着背看起来畏畏缩缩,眼神也充满了怀疑和小心翼翼。
柯沉在资料上见过他以前的照片,和现在大相庭径。明明是一个年轻有活力的青年人,现在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张先生你好,我是柯沉。”
张宇文只坐了椅子的一半,脚朝着外面,仿佛随时要离开。
柯沉见他不说话,知道今天恐怕会有困难,干脆下一副重药,直接问:“你认识李涵吗?”
张宇文毫无光彩的眸子里突然迸发出了光芒,似乎很震惊,他很快调整过来,又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他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
柯沉略微一沉吟,他记得李涵说过,死者李珊是他的高中同学。那么这两个人是情敌?
“你妻子李珊也是你高中同学。”
张宇文有些焦躁,说:“是。”
“你为什么要杀你妻子?”
张宇文把自己又缩了几分,低声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想和她离婚,她不同意。”
柯沉步步紧逼,“你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张宇文眼睛瞥向一边,说:“没有为什么,感情破裂了就想离婚了。我不想再提了。”
柯沉敲了敲桌子,温和地说:“好吧。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张宇文以为他已经问完了,准备起身就走,他只想马上回去。
柯沉在他离开椅子的那一刻,突然开口,“李涵承认是他杀了你妻子。”
张宇文的腿一软,又重新跌回了凳子,瞪大眼睛看着柯沉,“不可能!不可能的。”
柯沉手撑在桌子上,靠近他几分,“什么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承认,还是他不可能杀了李珊?”
张宇文手一挥把水都打翻了,竭斯底里地吼着:“人是我杀的,我已经认罪了。我已经坐了十年的牢,人是我杀的,和那个什么李涵根本没关系!”
狱警在外面看见了以为出了什么事,马上冲了进来。
柯沉忙站起来道:“没什么事,我问他一些问题,他有一些激动而已。”
张宇文看见狱警又恢复了刚才畏畏缩缩的模样,过了半天才哆嗦着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他……他……”
柯沉说:“他现在就在我们局里待着。”
张宇文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柯沉静静地等待着,并没有催促,从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个人。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和外界接触,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手上有长期劳作的茧子,指尖在微微颤抖。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和李涵真的只是高中同学的关系?”柯沉趁着他放松一点的时候发问。
张宇文嗫嚅着,说:“算是朋友。”
“你知不知道,他们家前两天失火了,他差一点就被烧死在里面了。”
张宇文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柯沉,这是他脸上唯一还能看到光彩的地方,紧张之情溢于言表,“他没事吧?”
柯沉说:“他没受伤,不过我们怀疑这不是意外。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不妨告诉我们,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他。”
张宇文愣了愣,他反应似乎也很迟钝,过了许久才说:“我不知道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和他无关,你们不要错抓了好人,让他走。他不是应该在国外的吗?为什么要回来……”
柯沉本来想套张宇文的话,可是他似乎总是言不达意,答非所问,让柯沉无计可施。
之后不管柯沉再怎么和张宇文说话,他都是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回答柯沉的问题。
他不停地看着墙壁上的钟,仿佛打算时间一到就马上离开。
柯沉知道他在监狱里的时间里太久了,心理恐怕已经产生了一定的问题,所以也不太敢逼迫他,只能和他慢慢说着话,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听。
“李涵先一年前回的国,他住在洞阳街的一栋楼房里,是临时租的房子。他总是骑着一辆单车,说起来现在真是不多见了。”
柯沉边说边观察着张宇文的神情,他总是把自己缩起来,头低得快要到胸口,柯沉只能通过他的手不时的颤动来判断他的情绪变化。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宇文见时间快到了,立马站了起来,柯沉以为他会马上就走,结果他居然停住了,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柯沉也站起来,看着他。
张宇文犹豫说:“你可不可以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柯沉说:“请说。”
张宇文的眼神变得温和,“别再管我的事,这……都是命。还有,我对不起他,让他回去吧。我……我……不值得……”
张宇文没说完,但是他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转身迈着小步子慢慢地往前挪。
柯沉快走两步,拉住他,“你让我带话,我可以也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张宇文本来和柯沉一般高,但是他的背勾得厉害,现在已经比柯沉矮了大半个头,只能抬头才能看柯沉的脸,柯沉见他的眼神就像是地窖里小心翼翼的老鼠,心有不忍,但还是沉声问道:“李珊是不是你杀的?”
张宇文又缩了缩肩膀,柯沉说:“我要实话。”
张宇文却意外的沉着,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不,我……是我杀了她。”说完就挣脱了柯沉,快步走了出去,他的腿脚有些不利索,走得快了差点摔一跤。
柯沉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消失在冰冷的铁门后,突然有一种悲凉感涌上心头。
他想去揭露真相,可是如果这个真相完全就是一个可悲的错误,他觉得自己将会没有勇气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