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漆黑如墨。张大龙一个人走在幽暗的小路上,他左手拎着一块卤牛肉,右手拎着袋子,里面放了几瓶啤酒。牛肉准备带回去和老婆一起吃个夜宵,当下酒菜。他是粗人,找的老婆也是粗人,不懂什么情调,两口子么,无非就是凑在一起过个日子,舒坦就行。
他年轻的时候没工作,跟着几个老大没头没脑地混帮派,在当时也算是个人物,结果糊里糊涂地老大又死了,帮派也散了。家里的婆娘带着孩子抓着他的头打,骂他是个混蛋。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看着孩子眼巴巴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婆娘边打边流眼泪,他越发这么觉得。
现在找了个工地干活,卖卖体力,一个月也有几千,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他现在想得可多了,以后孩子还要念书,钱是不嫌多的,说不定还可以换间房子,现在那二十平米的破平房,肯定是不行的。
今天加班又刚发了工资,看见路边有卖牛肉的,想起家里的婆娘爱吃,于是就买了几块。
现在的生活很惬意,他也很满意。
路很黑,不过这条道他走了无数回了,脚步丝毫不减,飞快地穿梭着。
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寻常,太安静了,路的尽头是一片漆黑,像是一个巨大的口,要把人吞进去一样。
他有一些不安。
他把步子放慢了一点,想着要不换一条有灯的大路走。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通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张大龙把牛肉和啤酒放到一只手上拿着,又从脏乱的工作服兜里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不自觉地笑了笑,贴到耳边,继续沿着那条小路走。还是走这条吧,比较快。
“喂,我就到了。对,今天加班。”
“我领了工资了,还买了你爱吃的。”
“嘿嘿,你猜。”
“一个月就一回,有什么舍不得的。”
……
他正言笑晏晏地走着,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身边,张大龙下意识地把手机的微弱光亮对准了黑影,看到黑影之后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惊恐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
“是你!”
一个男人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迅速地走过走廊,手臂间夹着一叠文件,面容沉静,目光如炬,脚步轻快,一看就是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人。
他推开门,走到一个女孩的桌前,把文件放在她的桌子上,语言简练,“尸检报告。”
女孩很年轻,扎着马尾,像是大学生,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怎么还穿着这身?”
男人把白大褂的扣子随手一解,两手一翻就脱了下来,丢到旁边的凳子上,露出里面的西装,“刚才进去看了下,忘记脱了。”
女孩把文件夹打开,然后对着电脑开始输入。
男人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电脑屏幕。
女孩的手速很快,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跳动,一排排文字出现在电脑上。
男人看着这些资料,微微蹙眉,刚想说什么,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一只手倚在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他笑容灿烂,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十分讨喜,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
“可人,远哥,林局叫我们过去开会。”
男人站直了身体,朝门口走了过去,门口的男人在他经过的时候忍不住说道:“远哥,你身上的味也太重了吧。”
路远瞥了他一眼,“刚从陈尸间出来。”
男人感慨说:“你要待多久才能有这么大的味道。”
没想到路远却停下脚步回头回答他,“十三个小时。”
“好了,天逸,别和远哥斗,你斗不过他的。”俞可人把资料储存好,将电脑关上上锁,然后才跟着走出来。
陈天逸做小伏低状,“小的不敢,两位大爷小姐赶紧去吧。林局正等着呢。”
俞可人微微一笑,踮起脚用手勾住陈天逸的脖子,“又瞎贫什么呢?”
“冤枉呀,小的不敢。”
路远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冷酷的眼里也有了几分笑意,不再那么尖锐。
几个人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俞可人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
俞可人把门打开,三个人依次走了进来。
桌前已经站了一个男人,身穿立领衬衫,外面罩了一件浅黄色的羊毛背心,双手背在后面,背脊挺直,看起来很有精神。
看到他们三个人进来,就主动往旁边侧了侧,站到了一边。
林局从凳子里站起来,指着男人说:“柯沉。从省外调进来的精英骨干,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我打算让他来带你们这个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