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腊八开始下的那场雪,一直下到初十才堪堪有变小的痕迹。
雪已经下了一米多厚了,腊月初十房遗爱就坐不住了,赶忙带着房崎又去了趟庄子上。领着梁管家再次的在庄子上仔细的安排了一遍,不断叮嘱大家,别管雪下的多大,一定要保证每天清扫一边房顶的雪!同时一旦有坍塌的迹象,及时搬离住所,找梁管家另外安排住的地方。
另外为了帮扶几家租种房家土地的军户,不至于让几家的老弱妇孺被无意中压死在房中,房遗爱还专门从劳力富余的佃户中抽调了十六位壮年,每天二十文的工钱,专门帮大家打扫和修整房舍。
在庄子上呆了五天,腊月十六房遗爱和房崎回长安城的时候,恼人嫌的雪花又不要钱的撒了下来。
从延平门进长安城的时候,房遗爱就见不少的灾民,拖家带口的被堵在了城门外!
一场挨一场的大雪,使得京城里有些大户人家维修不及时的宅子也被压塌了不少,更遑论平民的宅院了。
此次受灾的地方多为处在关内、河南、河北和陇右四道,其中以京师、华州、凤翔府、绥州、洛阳、晋州、潭州和幽州几地最为严重!
回家之后,房遗爱换了补乡,去给房夫人见礼,还没歇多久,就见到了行色匆匆的房慎。
从房慎那里听说,自腊八房玄龄出了家门之后,接连几天就没回过家。带着户部的大小官员,一直在户部清查账目,看看从何地可以既快捷又充裕的调运救灾粮草。
救灾粮草的征调令都已经发出去了,可是道路被大雪覆盖,河道满是厚厚的冰层,粮草想要及时的运到倒也需要些时日。
为了缓解朝廷的压力,各府人员都很默契的两家一伙,或三家一伙的在长安各城门外搭建了粥棚,配合着官府一起给灾民施粥。
房家的粥棚是和杜家还有秦家一起的,就设在春明门外,三家的人轮流去看守。
房遗爱本打算明天再去粥棚看看的,可是到了晚饭时间,有兵卒急匆匆的跑房府来请房遗爱,说是灾民中有人严重冻伤了手脚,在城义诊的城中大夫,在询问了太医院抽调的轮流义诊的太医们之后,说是想请房遗爱前去。
知道事情紧急,房遗爱顾不上吃饭,吩咐房崎去太医院把自己常用的东西全都带来,房遗爱自己扛着自己房里备用的药箱,先跟着刚缓过劲来的兵卒匆匆赶往了城外。
各个城门轮流转悠,一直忙活到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时候,房遗爱才得空闲了下来。
想着这几天的经历,房遗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女,因为老人年老体弱,再加上天寒,虽然有临时搭建的窝棚可以遮挡风雪,可是老人还是承受不住酷寒而病倒了。
老人的女儿为了让老人多补充一些营养,把每天自己的那份粥,只喝上两三口,其余的也全都喂给了老人。
老人不想再连累自己的女儿,拒绝吃药也拒绝吃饭,无论谁喂,只要碗进了他能够到的地方,他总会把碗给推出去,推不出去的就打掉,即便是强行喂进嘴里,他也会再吐出来!任由女儿如何哀求,就是不肯吃喝。若是被逼急了,老人就死命的往雪地里爬。 每次望着女儿流泪转身的背影,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却又满是留恋不舍的泪水!
房遗爱问过老人,既然不舍得舍下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不好好的吃药治病?若是治好病,看着女儿出嫁岂不是更好?
老人无奈的笑了,拉风箱般喘着粗气说道,“我的病我自己知道,这个冬天怕是撑不过去了。家里的东西都是为了给我治病变卖的。若不是为着我这病,老伴不会走这么早,家里的房子也不会因为没钱维修而被雪压垮了。”
老人慈爱的目光望向窝棚外女儿的方向,歇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是我死了,女儿虽然伤心难过,可是日子最起码也会有个盼头,哪怕是去富贵人家做丫鬟,也必自己拖累着强啊。。
还有一对夫妇,两人有一个九岁多的孩子,前些日子在来的时候,孩子倔强的要自己走路,不想给父母添麻烦。可是在到达长安城外粥棚的时候,才发现孩子的一条腿因为衣服破烂而严重冻伤,不得不截肢。
本来截完肢,伤口处理的很好,若是好好的照看的话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可是在这种极度体弱的情况下,孩子却被一个新来的灾民给传染了风寒,以至高烧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