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既明这一句话说出后,院中的空气仿佛结了冰,真实的寒冷刮过每个人的肌肤,除了羲武之外,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寒战。
羲武的目光沉着地落在苏既明的身上:“死?”他朝着苏既明迈近了一步,权杖上的铜环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可能,我知道。”
苏既明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哑声道:“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你放弃吧……”
羲武的眼神一厉,想要透过他的面纱看穿他的真容:“你,是谁?”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人们纷纷害怕后退,苏砚壮着胆子死死挡在苏既明跟前,却也已是上下牙不住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公子,你快跑!”
那是一种真实的压迫,苏既明不知道羲武究竟是操纵了风还是寒气,他胸口的伤快要崩裂,本能驱使他转身想要逃走。
然而他又如何逃得走?羲武身形一动,瞬间就逼到了他身前,也许因为他说天涯已死令羲武愤怒,羲武一手扼向苏既明的脖子,同时一股凌冽的风袭来,刮走了苏既明用来遮挡的草帽。
瞬间,两双眼睛毫无阻隔地对上了视线。
羲武的手碰到苏既明脖子的同时,也是苏既明痛苦的表情撞进他眼底的同时。他的手指瞬间松开,改为虚虚搀扶住苏既明的肩膀,不可思议道:“天涯?”
苏既明捂住自己的胸口,说不话来。他这一动,伤口崩裂,鲜血很快就顺着他指缝淌了下来。
羲武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和痛惜,立刻将权杖别入腰间,打横抱起苏既明。
苏砚扑了过来:“放下我家公子!”
羲武心中有困惑和不解,他眉关紧锁,双唇紧抿,此刻不是问话的时机,他轻轻一侧便让过了苏砚。紧接着,羲武抱起苏既明就走。
一众傻了眼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有的人跌跌撞撞追上去,有的人大呼小叫求援兵。羲武看似步伐自如,然速度却是极快的,苏砚拼了命地追,却眼睁睁看着他带着苏既明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伤口崩裂后苏既明便痛晕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羲武就坐在床边,正在为苏既明的伤口上药。他察觉到苏既明醒来,便停下手里的动作,用一种平和的目光默默看着苏既明。
他的这种眼神苏既明非常熟悉。羲武是个从不大喜大悲的人,无论高兴或忧愁,一个浅笑或是一声叹息也便过去了。他这样的性子曾让苏既明不大喜欢,觉得他太过冷硬。然而先前见过了羲武真正冷漠残酷的模样之后,他竟在这平静之中看到了安宁。——是的,那不是漠然的平静,而是带着温柔的安宁。
羲武缓缓开口:“伤口疼吗?”
苏既明动了一下,便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卜天给他留下的伤口很深,按理说他本该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等伤口愈合再下床走动,然而他太过心急,伤口才刚停止出血他就下地了,伤口再次崩裂,着实痛苦。
羲武轻轻压住他的肩膀:“别动。”垂下眼继续替他的伤口上药。
苏既明不敢说话,也不敢挣扎。只是偷偷观察这个地方。这是一间小而干净的屋子,不像是客栈,倒像是民宿。也不知羲武把他带到哪里去了,这不是乌蛮族的建筑,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惠州。
“城郊。”羲武突然开口,把苏既明吓了一跳。苏既明怔了一怔,才知道羲武说的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可见羲武看穿了他的心思,令他顿觉心虚,默默闭上眼睛。
羲武温柔地将手中的草药抹在他的伤口上,虽然手法轻柔,但还是很疼的。苏既明用力抓着床单,死死咬紧牙关,并不叫疼。突然,他感觉羲武掰开了他紧绞着床单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
他情不自禁睁开眼,只见羲武把盛药的碗放在床头,右手替他上药,左手握住他的手,用指腹在他掌心中摩挲。掌心传来的触感又麻又舒服,竟分散了他许多痛感。
羲武沉沉道:“若在儋州,有圣泉水,能加快你伤口愈合。”
苏既明方有些放松,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生怕羲武将他带回儋州,忙道:“不!我不!我……”一用力,登时又疼地龇牙咧嘴,虚弱得直喘气。
羲武微微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替苏既明上过药之后,他竟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这一走,反叫苏既明怔忡。他环视四周,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立刻动了逃走的念头。他心里很是害怕,乌蛮族人性情耿直,死心眼,他的欺骗和逃走对于羲武来说恐怕就是背叛。羲武会像对待那个背叛了妻子的乌蛮族人一样对待他吗?可是他有伤在身,跑得掉吗?就算他跑了,羲武会就此放弃吗?
就在苏既明脑中天人交战之时,羲武端着一碗药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既明扶起来,喂他喝药。苏既明被他抱在怀里,心如擂鼓,心虚地根本不敢看羲武的眼睛,慢慢喝完了药。
“谁伤了你?”
苏既明愣了愣,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