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揉着下巴,喃喃说道:“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那么,他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子女呢?”
此话一出,燕回脸色顿是一变,这一点,他还真没考虑过,也没问过蔡十三。
中尉府,大牢。
蔡霄顺利见到了蔡十三。原本花凝还想在场看着,但被蔡霄语气强硬地打发了出去,牢房的外面被蔡家护卫看守住,任何人不得靠近。
牢房里。蔡十三原本是死气沉沉的坐在地上,见到蔡霄走进来,他身子一震,挣扎着跪地,向前叩首,说道:“小人十三,愧见老爷!”
蔡霄没有立刻说话,阴冷的目光落在蔡十三的身上,过了许久,他走到蔡十三的对面,盘膝坐下,问道:“十三,你在蔡府有多久了?”
“回老爷,小人五岁进府,在蔡府已有二十年。”
“二十年,就算是抱着一块铁,也被捂热乎了,难道,你的心比铁还坚,比铁还冷?”
“老爷……”
“你知道老爷这辈子最倚重的,只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就是老爷的命,你要煌儿死,就等于是要老爷的半条命,十三,这二十年来,老爷待你如何?”
“老爷对小人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
“小山已有五岁,现给英儿做伴读,等到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英儿念及小山的伴读之情,以及其父对蔡府杀身成仁之功德,必会厚待小山,母凭子贵,百合在蔡府,也不会受到欺凌。”
蔡霄所说的英儿,名叫蔡英,乃蔡辉的长子,也是蔡府主家的长子长孙。小山则是蔡十三的儿子,而百合正是蔡十三的妻子,她也是蔡府的一名丫鬟。
数年前,蔡霄念及蔡十三对蔡府的功劳,特准他与年轻貌美的小丫鬟百合成亲。
现在蔡霄对蔡十三说的这番话,就是在明确的告诉他,你现在死了,对蔡府有杀身成仁之恩,蔡府必然会厚待你的遗孀,而你若是不死,若非要去指证蔡煌,那么百合和小山谁都活不了。
你做了一辈子的暗卫,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现在,你的儿子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做人,还有机会在蔡家占有一席之地,就看你如何去做了。
说完这番话,蔡霄站起身形,拍了拍蔡十三的肩膀,而后再什么话都没有多说,转身走出牢房。
当蔡霄出去后,把牢房的房门关闭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蔡十三哽咽的话音:“小人,叩别老爷!望老爷能牢记今日之言,在十三死后,能善待百合与蔡山,小人,死而无憾。”
蔡霄抬步的身子顿了顿,而后,嘴角勾起,冷漠的一笑,迈步向大牢外走去。
他了解十三,或者说他了解蔡府里的每一名死士,他清楚的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弱点在哪,知道自己怎么说能让他们活,又怎么说能让他们死。
百合和蔡山,就是十三最大的弱点,只要掌控住这两个人,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十三也能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他做了一辈子的暗卫,做了一辈子见不得光的鬼,他太想堂堂正正的做个人了。
所以当蔡煌给他这个机会的时候,哪怕他明知在顾府故伎重演太过危险,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任务,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重新做人,但他有机会能让自己的孩子重新做人,他没得选择,只能按照蔡霄的意思做,杀身成仁,以死明志。
蔡霄走了,蔡十三跪坐在牢房里,久久一动不动,他明白,自己已不可能再见到百合和幼子,现在,他只能靠想,回想他娘俩的音容笑貌。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慢慢抬起手来,放到嘴旁,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嘴巴已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了下去。
以牙齿来咬断手腕的静脉,这绝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这便是死士,哪怕被拔掉了毒牙,无法服毒自尽,哪怕被上了枷锁脚镣,动弹不得,但还是有办法能终结自己的性命。
猩红的鲜血,顺着蔡十三的手腕汩汩流淌出来,他脸上的血色也在快速的退去,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离开人世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隐隐约约中,他看到有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脑袋费力地向上抬了抬,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但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你以为你死了,蔡霄真的会善待你的妻儿吗?以蔡霄的为人,他会让与他有杀父之仇的幼子长大成人吗?”
来人的话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的神智已越来越模糊,他想说话,但什么话都已说不出口。
“我可以救出你的妻儿,甚至还能救你,让你和你的妻儿去团聚,只要你能继续指证蔡煌。如果你肯,就抬抬你的手,如果你不肯,那么,你就在这里等死吧,也好和你的妻儿去作伴。”
蔡十三有听清楚来人的话,但他没有动。那人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他的话音很低,低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可对方却偏偏听清楚了。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是……谁……”
“上官秀。”
蔡十三垂下眼帘,被咬破静脉的那条胳膊,微微抬了那么一点,而后又落到了地上。
那人又静静地凝视他片刻,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药瓶,将白色的粉末倒在他手腕的伤口处,又把他身上囚服撕下一条,将伤口缠住。
“放心,我说过的话,就自然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