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氏的院子叫枫院,院落并不小,却显得空落落的,没什么人走动。舒绿跟着尚红穿过桑氏住的正屋小厅,再过了一个小天井,就来到了尚红住的西厢房。
一进西厢房的主屋,舒绿双目一扫,心下微感诧异。
这儿的布置也太素净了些。整间屋子雪洞也似,除了必要的家具,四面墙上竟没有什么补壁的书画。百宝格上也只放着些日常器皿,并无什么装饰摆设。
这儿真不像一位王府千金的屋子。舒绿想起自己的绮霞苑,反倒比这儿要奢华多了。从江城带来的各种器具陈设,样样都是精品,欧阳母女给她添置这些的时候是一点也不吝啬的。舒绿前世出身大富之家,用惯了好东西,却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我这儿太简陋,怕是慢待妹妹了。”尚红的表情很自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屋子这般境况而觉得不好意思。
舒绿虽说不是城府深的人,礼貌还是懂的,没有把自己刚才的惊讶表现在脸上。她只是笑道:“想是姐姐爱清静的缘故,不喜欢屋里摆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惹眼?”
“也不是。妹妹先请坐。”
尚红让舒绿坐下,又让小丫鬟给舒绿倒茶。
茶却是好的,也不知是不是尚红平时喝的那些,或许只是提前从桑氏那借了好茶叶来待客也说不准。
舒绿慢慢呷着杯中香茶,却听尚红说:“妹妹你也知道,我们以前都在西北那儿住着,屋里哪有什么摆设。搬到京城来大半年我时不时都在病着,总也提不起精神来打理屋子。二伯母倒是说过几次,要把我母亲留下的箱笼开了,取些东西出来摆摆。我又犯懒”她语调温和柔婉,慢慢一句句说下来竟是很平静的样儿。舒绿却再次觉得了惊讶。因为这是舒绿进王府后,第一次听王鼻里的人说起“在西北”的生活。
这府里的人恨不得患上集体失忆症,彻底遗忘自己家被贬到西北过了十来年。那几位表姐妹,尤其是尚兰,现在就当自己是京城里养大的一般,开口闭口就是“舒绿妹妹你们江城是这样的?咱们京城里可不是……”之类。
没有一个人像尚红这样,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
舒绿发现尚红其实是一个特别坦诚的人。〖真〗实生活是如何她就如何说,也没有尚兰她们遮遮掩掩的毛病更没有目下无尘的倨傲。
她就是那样悠然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舒绿心里暗暗打了个比方,这位尚红表姐却像是五柳先生那样的隐士,淡泊自得。
“姐姐眼下不是好了吗?”舒绿笑道:“我在家里也闲着不如我来陪姐姐去挑些东西出来摆摆。还有姐姐这窗纱,太素了,我那儿有两幅从江南带来的霞色粉纱,贴窗户顶顶好看的。正好快过年了,不如我取来给姐姐换上吧?”
“那怎使得?”尚红也不显得如何受宠若惊只是淡淡推辞:“妹妹还是留着自己使吧。”
“我哪里用得了这许多。那些窗纱料子又不好长久收着,过得一两年颜色就褪了,平白糟蹋了呢。或是姐姐不喜欢粉纱,喜欢绿纱?”
“这个倒不是。”尚红咯咯笑起来:“你别看我这外头屋子没颜色,其实我却是爱红的人。爹爹给我起这名字真是没起错,我那些被褥床幔,都是尽着红的来邸………”
这话舒绿倒是相信的因为昨儿她看见尚红的时候,尚红就穿着一件大红披风。站在雪地里,如同一株娇艳的腊梅,让人移不开视线。
舒绿认真起来非要送窗纱给尚红。尚红推了两次,也就含笑接受了。她又谢过舒绿送她贡香说:“可惜我是个俗人,也不太会品香。只是妹妹这香,闻起来便是好的,我倒舍不得用了。”
“姐姐只管用,这些都是安神香,睡前烧一饼子,却是对睡眠有好处的。”说了半日,舒绿见尚红有些乏了,也不敢久留。尚红却像是极喜欢舒绿的样子,一直留她再坐坐。
舒绿只好再稍坐片刻,随即想起问尚红寿礼的事情来。尚红突然起身,拉舒绿到另外一间偏房里,笑道:“妹妹来得好,我正想找人替我看看,送这个合不合适。”原来这间小屋子,却是一间书房。楠木书案上平摊着一张四尺斗方的雪白竹宣,上面已经画好了一副画作。
“呀,这是姐姐画的?、,舒绿惊喜地走到书案前欣赏,只见这是一副《梅鹤图》,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立于梅树下,背后是一片茫茫大雪。
这种构图是祝寿常用的类型,舒绿倒不觉得意外。让她意外的,是尚红人笔法相当老到,显然是在书画一道上下了许多苦功的。
“姐姐画得真好!老王爷见到这画,定然高兴得很了。”舒绿连连点头称赞。
其实祝寿的图样有很多种,比如《猫蝶图》,猫蝶谐音耄耋,也是长寿之意。只是老王爷才五十七,春秋正盛,送他寓意那八九十岁老人家的《猫蝶图》却不大合适。
“我本来想画《富贵长寿》的,可惜我的牡丹一直画得不好,还是选了梅huā。”尚红指着画作问舒绿:“妹妹,你说这图裱个什么huā绫好?我觉得似乎是淡青色的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