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手,按照辈分来说,杨若兮应该叫一声“舅公”!
韩家早年也只是普通手艺人出身,韩家几兄弟都作为首饰匠人第一批被征召进入内务府,除了杨若兮的外公因为立过几次小功被委以内务府理事的职务外,韩千手和他的另外一个哥哥几乎在手艺一道上耗费了一生的心血,但那位哥哥运气不好,早年便因病去世。
韩千手的性子在内务府的工匠坊这么些年已经变得有些木讷单纯,他对外界的了解除了收在身边的侄孙韩磊也几乎等于零;但近来他发现,韩磊的性子真的不太适合继续学手艺,手艺一道贵在一心,韩磊的心根本就不在制器上面;有时候韩千手都会对着坩埚里旺盛的火焰发呆:一身的手艺难道要带到土里去?
能得到人生中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消息,韩千手也是抱着极大的期望,既然是长公主送到宫里的玉石观音像,那她一定是知道匠人是谁,又在何方!
“韩前辈,难道长公主送进宫的玉石观音像不是出自您手?”
旁边的李顺从一开始见到韩千手双眼发直就知道他老人家又神游太虚构思他的首饰样式去了,所以一直都未打扰,也是在一边想着玉石观音像的事情,突然醒悟,能跟自己跪在清心殿等着圣上召见的匠人难道还会有别的目的?这才问了出来。
“你问我?不是,我是娇妃娘娘从内务府调出来观摩的。”韩千手呆滞的眼神慢慢转为清明,视线所及是李顺宝蓝色福字纹锦缎长袍。
“哦,那可是奇了,不知长公主这尊观音像会是出自谁的手中?”李顺顺着韩千手的眼神掸了掸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韩前辈今年甲子整寿了吧,在今年年中出宫的人选当中吗?”
“能让长公主送到皇上面前的观音像肯定不凡。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巧手神匠的杰作吧。”韩千手挪了挪跪得生痛的膝盖,所以说,他愿意一直躲在工匠坊做手艺也不想做劳什子小官,见人就得跪,真是麻烦。
“若是韩前辈您出宫之后没去路的话不妨来西大街元丰号找我,只要报李大掌柜的名姓即可。”李顺眼尖的发现宫殿内有人出来,识相的住了嘴。
“你们两个,随杂家进殿吧!皇上特准你二人近观莲座观音像以增进技艺!”林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在外也是傲气十足。
“韩前辈,走吧。”李顺伸手扶起了韩千手,束手先行上了台阶。
韩千手一面揉着膝盖、微微佝偻着腰也跟着进了殿门。
只需看一眼摆在偏殿正中桌上的绿松石观音像。不管是谁都会在心底生出一种虔诚圣洁之感;更是超越了和颠覆了顺和朝两位几乎站在匠人顶端的两位宗师的认知!
不管是什么雕琢作品都免不了那分匠气,但这玉石观音像所有的雕琢似乎都是为了突出石器本身的高贵华美,莹润的线条、如神般的雕工一出手便镇住了刚进门的两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得才是门道!在外人眼中只是看到了观音的惟妙惟肖、逼真唯美;可在韩千手和李顺的眼中。这座观音像何止是美!很多线条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雕琢出来的,但却绝对不会是天然生成。她显现出来的还有巧夺天工的人力,美轮美奂的雕工,十全十美的细节处理。真正做到了最大限度的突出了玉石之美、玉石之魂,让玉石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
原谅他二人没念过多少诗书文章,真的找不到贴切的词汇来形容这件“摆件”!
韩千手看了半晌,目光再次转为呆滞,双手虚空在半空中挥舞,时不时便会停下来惊讶的咕哝道:“做不到,这处做不到!”
“不可能。裙裾的线条根本不可能如此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