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郡望虽然显赫,可是自东晋灭亡后,陈氏一直在钱塘担任下品官吏,即无权又无势。再加上子弟中又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以至于家业代代败落。
然而,到她夫君这一代时,她的小叔陈群人品俊逸,才华不凡,这几年在吴郡中颇是出了几次风头,所以她才被邀请参加这场杏林送春宴。
来了后,特意塞给安排座次的小黄门几块‘金饼’,求他将座次安排到温家左近。
温娴未婚,她的小叔未娶,且又年纪相当,不正是天作之合?而且小叔不论人品还是相貌,都是上上之选,堪能配温家的女儿。
哪想到刚问了一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怎不令她惊慌害怕?陈家到现在还租着宣城公主百顷桑林呢,如果萧刘两家交恶,她再说小叔的亲事,岂不是要惹宣城公主不快?
曲娘子尴尬地强笑:“都说温家姑子性子温柔,为人爽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勿勿向夏氏点点头,便缩身回了自己的座席。
听到曲娘子的夸奖,莜娘子将腰挺了又挺,直了又直。
温娴有些哭笑不得,想要和曲娘子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垂下头,摩挲着食案上的青釉浮雕莲瓣盘口壶,闷闷不乐。
夏氏浑不知她无意中搅黄了女儿的亲事,还兀自愤慨不休。
曲娘子座席旁边一个华服妇人见到她回到座席,忙矮身挤过来,低声询问了几句。不一会,也露出和曲娘子相同的神情。
即是骇然又是震惊。
不久,安排座次的小黄门就知道这件事情,急得团团转。怎么可以出这样大的纰漏?怎么可以把萧氏的女儿安排到前殿?若是被公主知道了,杖毙都是轻的。
小黄门吓得浑身都是汗,一溜小跑着往后殿寻他师父去了。
……
温幼仪此时正在侧殿廊庑下站着,感受着初夏微薰的轻风,眸中隐含泪光。
她从未想过,和刘彧在这样奇异的情景下遇到,更没有想到自己和他竟能同时感受到空间的存在。
那熟悉的双眸,犹如落在鉴湖中的星辰,目光专注而坚定。
一如那年,他为了她连夜跑到兄长宫中,只为求他放手……
温幼仪慢慢地向前走,身后跟着半芹和绿鞠等人,穿过一扇月亮门,步入了公主府后苑。
南人爱湖,大凡建府时都会临湖而建,公主府也不能免俗。后苑有一个占地七八亩的小湖,湖水清可见底,坐在湖边的轩亭中,便可看到脚下的游鱼。
温幼仪低着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天上一轮上弦月,清亮莹澈,照得后苑诸人纤毫毕现。月光荡漾,湖水滟潋,犹如腼腆羞涩的处子,映着那如花容貌的倒影,如梦如幻。
一滴泪水,缓缓自颊边滴落,无声滴入湖中。
晕起一圈一圈淡淡的涟漪。
一直荡到对岸……
温幼仪不由抬起头,水石相映间,一座玲珑多姿的奇石侧,白衣飘飞,玉袂轻吟,正是翩翩年少。
“哒哒哒”木履声中,姚思谦缓步向她走来。
走到轩亭中,姚思谦低头望她,声音低沉,话里带着浓浓地宠溺,“怎地哭了?谁惹你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温幼仪的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向外涌去。
‘哇’地一声,猛扑到姚思谦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姚思谦从来没有人被亲近过,乍被温幼仪扑进了怀中,只觉得既尴尬又无奈。可他是何等人物,不过半刻便恢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