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柳津渡口好久,温长蘅还津津乐道于方才姚思谦为温幼仪让路一事。
温幼仪沉默不语,垂首敛目,看似很安静,可是在宽大的袍袖遮掩下正绞着帕子的双手却暴露了她的心事。
姚思谦--温长鹤。
他是二叔!他为什么要从钱塘过?明明不顺路的。难道?难道?难道就是为了替自己扬名?
二叔一出世,便名扬天下,成了各位使君的座上客。他在成名之前路遇温家姑子,为姑子操琴让路之事一旦传开,温幼仪的名字便会被天下人所知晓。
一想到二叔为自己殚精竭虑,费尽了心思。
温幼仪便忍不住落泪。
十几年相助之恩,竟不知他为何帮自己,直到姚思谦死前,派人送来书信一封,她才知他是自己的亲二叔。
此番大恩,何以为报?如何能报?
温幼仪颤抖着身子,飞泪如雨。
“瞧瓠儿高兴的,都落了泪……”温长蘅正夸夸其谈,看到女儿落下泪水,哈哈大笑。
萧菁芬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拣起帕子轻轻替女儿拭泪,“瓠儿你怎了?有人夸你不好吗?还是瓠儿不喜欢姚家郎君?”
“娘亲……”温幼仪的声音有些喑哑,“瓠儿喜欢,喜欢……就是心里高兴,也不知怎地就哭了。”
听到温幼仪的哭泣声,丑儿不由噘起小嘴,乌溜溜的眸子里渐渐浮起泪花。
温幼仪见到丑儿快被她惹哭了,急忙收起了泪水,笑着对丑儿道:“阿姊不哭了,丑儿也莫哭好不好?”
“姊……姊……”丑儿点点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了温幼仪半晌,慢慢伸出手去,将手抚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替她拭着泪。
温幼仪的心,快被他给软化了,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另一辆牛车里陪着夏氏安坐的温娴,此时心跳得如同鼙鼓,颊间的红霞映着绿鬓犹如染了春烟。
夏氏笑意盈盈,连连点头,不时掀起席帷往车后看,仿佛她还能看到那几辆牛车的痕迹。
“模样气度倒不错,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少年?若是家世不好,可配不上我的娴儿……不过我看他身边有护卫部曲拱卫环绕,想必家世不错……就是不知道家中可曾替他订过亲?不过订亲也无妨,咱们家可是七品呢,你两个嫂子又身份尊贵。只管让你大兄和他提,到时你为正妻即可……管保他欢喜……这世上谁人不喜我的娴儿?”
听到这句话,温娴羞涩的垂下头,耳根红透。
跟在她们牛车后面的莜娘子,此时噘起嘴暗自生气。不就是死个没用的老奴嘛?居然还有人这样追捧她?怎么就没人看到温幼仪既霸道又嚣张?总是要和她这个庶姊抢东西?什么都要抢,不仅抢她嫡女的身份,还要和她抢父亲的疼爱……
柳津渡口北岸。
江水绿波泛泛,水流平缓,澄江如练。
姚思谦倚着一株曲柳面朝大江,脚边放着方才为温幼仪操琴的焦尾,兀自看得出神。
十几个劲装骑士垂手站在他身后,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