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扰攘,月白色的羽绒服上,沾满那三个姑娘的泪水,叫苏君逸看了,心里一阵不舍。再无奈,看着时候不早了,也只好互道珍重,就此别过。
还了张楚的车,一行人上了包车公司的中巴车,一路向南。
到达陌生的城市时,苏君逸被那漫天晚霞落幕后次第亮起的一片片霓虹晃得眼花。
车如流水,行人匆匆。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生活、要适应的城市吗?
这里的空气似乎不如滨江市新鲜,汽车尾气充斥在鼻端,叫她闻了只皱眉头。
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吧?何况她不过是客居异乡罢了。
周亦铭确实没什么钱,别看他对她大方,自己住的地方却是狭窄可怜。钱都哪里去了?不是大手大脚的花在各种看上去牛掰哄哄的副业上了,就是寄回老家了。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点积蓄,又在这几次给苏君逸跑麻烦事和帮她弄转学的过程中挥霍一空了。
小影是什么人?那是得用成把成把的金钱才消耗得起的高级佣兵。换句话说,只要顾客需要,她可以做一个杀手。
苏君逸大概是她迄今为止的雇主中,最心慈手软的一个了。因而这半个月的差事,对小影来讲,犹如度假。
到了上海,便是周亦铭混得开的地方,自然不再需要小影来保护苏君逸,因而这位轻易请不得的武者还是叫周亦铭好生招待一番后辞退了。
过日子要紧啊。
虽然苏君逸不用跟着他挤在十几平米的廉租房内,但是他要面子,今后自然要努力攒钱,改善生活水准。
公司的前期投入,包括买楼、买地、注册以及厂房建设费在内,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有二多百万,加上苏君逸之前被苏怀琥骗去的,借给别人的以及购买小公寓的支出,正好二百九十万。剩下十万,留做接下来一年的生活费。
因而周亦铭可以用来理财的款项只剩三百万。要维持他在恋人面前的体面,往后他可得好好做几笔有赚头的交易了。
彭梧带着慕容昊回了慕容氏在上海的分部,闲杂人等散尽,黄浦江滨的某西餐厅内,只剩周亦铭与苏君逸对坐。
“去哪里?”苏君逸问,总不能就这么干瞪眼到天亮吧?
周亦铭大男子主义情结作祟,不想带她去看他的蜗居,只好提议去宾馆。
苏君逸笑骂:“神经!在我面前还要装什么风度?”
“风度不是装的,是与生俱来的。你就别为难我了。等我过两个月换了好一点的公寓再带你参观。”周亦铭抹不开面子,五官扭曲,坚持着无谓的坚持。
苏君逸想想,还从没见过这位大律师如此别扭的样子,只好妥协。不都说男人的自尊是最忤逆不得的吗?她不想刚来就跟他闹不愉快,便笑着说:“好啊。我自己住宾馆,你回你的公寓吧。”
“那怎么行?我带你找好地方再走。”周亦铭不肯退让一分半点,紧张的像一只刺猬。
苏君逸托腮细瞧,这个男人不会为了攒老婆本,在今后都这么别扭吧?这可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虽然周亦铭不是上海人,到底在这里混迹十几年了,染了面子工程的坏脾气。
能有什么啊?没钱就说,多大点事?这么见外真叫她郁闷。不过这倒是好事,说明这个男人不是想吃软饭的,看来她的眼光真是不错。
想到这里,她便释然了,任由周亦铭付了账单,又任他拽着她去了一处在她看来十分高档的宾馆。
开了双人房,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之间,气氛一点点的诡异起来。
要叫他留下吗?留下了会不会对她动歪心思?这可是到了上海了,万一这家伙着急了,她该怎么办?
可是,叫他走吗?为她奔波了这么久,难道还要他大半夜的再赶路去自己的公寓?难道对他这点信任都没有?
怎么办呢?留还是不留?这是个大问题呢。
跟在后面的人正胡思乱想,走在前面的也心事重重。
开了门,进了屋,两人各自找地方坐下,谁也开不了口先说话。
良久,周亦铭终于起身:“一个人怕不怕?”
这是想留下?苏君逸闻言松了口气,这话一问,无疑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这个男人,想起他一次次赶往江北时都是黑着眼圈的疲态,想起他在她最脆弱时的陪伴,她的心肠终究是硬不起来,便说:“怕。亦铭,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