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的蜀锦又涨价了。
姚子念看着几案上那一套妆hua缎裁作的齐胸襦裙,颜色款式还是去年盛行的,心里一委曲,眼圈又不由得红了起来。
“阿娘,为何不给儿添新衣?”姚子念终于忍不住气鼓鼓地问起了梅氏。
梅氏闻言眼皮一垂,看着素绒织hua的羊毛地衣,心中唏嘘不已。
自从狄欢在她眼皮子地下带走那笔嫁妆之后,姚家的日子便愈发艰难了起来。姚家笔墨铺子的买卖,也因为少了那么一大笔运转所需的hua用而日益艰涩,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到铺子来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也是一日比一日猖狂,姚家有人猜测是姜奎为了替狄欢出气起的暗中作用,有心拿人作官司,可偏偏又抓不到一点把柄,无奈之下,也只得按时乖乖上交费用。
鲁氏也因为梅氏欲给大郎纳妾的事情赌气,干脆摆起了甩手掌柜万事不管的架势,梅氏捉她前去问询,鲁氏也只是摇着团扇无所谓地笑了笑,答曰:“外头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出面作甚?!家里不是还有大郎麼!”
一句话,便将梅氏哽得说不出话来,是啊,男主外女主内,自古男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万事都要依赖女人,姚家的男人难道都死绝了?!
可是大郎能做什么——吃喝嫖赌,还是hua天酒地?
姚子慕此人,生来便平庸又愚钝。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既不会经营生意,也守不住钱财,几个人合着伙就能把他手里的钱财哄了去,铺子在他手里,还不如交给老掌柜打理让人放心。
姚子思就更不行了,他是读书人。又是堂堂的益州经学博士,岂能放下身段行这等商贾之事?
铺子里找不到压得住场面的人,梅氏也因着宋淳娘即将进门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姚家主心骨一散,一些闲散的人便纷纷打起了主意,烂账的,赖账的,鸡鸣狗盗的,不一而足。就连鲁氏都想方设法地把铺子里的银钱转到自己手里。
如此看来,这姚家,还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等情况下。梅氏又如何有时间有余钱还有那份闲情逸致地给姚子念置办新衣裳。姚子念年纪轻轻的,又生得hua朵儿一般,从小也是养尊处优中长大的,这样也难免气盛,这样一来,让她穿着去年的旧衣与那群同样虚荣傲慢的闺中姐妹出门玩耍。也着实难为了她。
“阿娘,宁姊姊,纨姊姊,芹妹妹,她们人人都有新衣。为何唯独儿一人穿着去年的旧衣?!”姚子念见梅氏沉默无话,便追问不休。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那几个小姐妹必会穿得hua红柳绿如同骄傲的孔雀般高贵华丽。而自己,却穿着去年的旧衣,当真凄凄惨惨,冷冷清清不,她不要这样!
梅氏看着姚子念小脸上的泪痕,把心一狠,便肃然呵斥起来:“有妆hua缎的衣裳便很不错了,你还想要甚么?”
“阿娘”姚子念呆住了,瞪大了眼睛,蓄满的眼泪却一刻也掉不下来,她真没想到,对自己如珠如宝有求必应的阿娘,居然也有呵斥自己的一天什么时候开始,阿娘对她这个宝贝女儿变得越来越冷漠了呢?
“你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别把自己当成劳什子的大家闺秀!”梅氏眯起眼睛厉声道,当那冰冷的眼神扫过姚子念时,直把这个青春烂漫的小姑子吓得往后一缩。
于姚子念,这句话的结果便是——心寒如冰,万念俱灰。
“我不是大家闺秀,我不是大家闺秀”姚子念颤抖着默念着这句话,缩着身子一步一退地出了梅氏的房门。
梅氏见姚子念仓皇中逃离,心下却力不从心,虽气愤也无言以对,只得抓紧了身旁的软褥,她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如果不是狄欢强行抽走她的嫁妆,姚家的铺子便会周转正常,虽然不是什么暴利,至少家里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捉襟见肘,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当真是个灾星,人都走了,霉气还留在家里!
梅氏此刻若清醒便会想到,狄欢可不是甚么灾星,或者说,她最多只把霉气过给仇人,她身边那一个个“自己人”不是发了财就是出了名,她家里的产业日进斗金,她家里的人丁也愈发兴旺,就连她身边最最低贱的奴隶,也成了名动益州的大厨——这哪儿是灾星,分明就是个大大的福星!
而且她还是个招财的女人。
当然,也因着狄欢骨子里荡漾着的“招财之气”便有了今日,姚子思站在了这里,一脸诚恳地看着狄欢。
(狄欢怒道:把老娘当招财猫了?!去屎——)
三生树下。
微风拂过。
只见三生树下站着一双人儿,翩翩士子,白衣风.流,妖娆女郎,青丝如瀑,两人水润的眸子深情地对视着,当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你瘦了。”姚子思深情款款地看着狄欢,眼里闪过那种专属文艺小青年的悲哀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