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掌柜的,东家们,感谢大家给在下面子,过去的事在下抱歉了,今天请大家来呢,是告诉大家你们的船要回来了。”
在金钗楼东厅,杨潮摆开了一张张大桌子,坐着将近一百个人,这些都是损失了船货的商人。
他们有的东家来了,但是有的不止一个人,带着儿子的,带着掌柜的一起的,最后就来了一百多个人。
接着杨潮招呼这些客人喝酒吃菜,他则一桌一桌走过去,跟这些人说说话,碰碰杯。
不过杨潮可不像上次那样,大碗喝酒了,而是小口抿一下,意思意思而已,上次跟自己手下军官喝酒,那自然是要痛痛快快,现在跟这些商业合作伙伴喝酒,意思到了就行了,反正这些人结交杨潮的心思比杨潮结交他们更浓,否则也不会拖家带口带这么多人来了。
每到一桌这些商人都是一副谦恭,哪怕现在他们都在跟刘孔昭做生意,但是跟杨潮保持一个良好关系,他们也非常乐意,不提杨潮在南京的权势,仅仅杨潮现在战无不胜的名声,拿出去也足够他们吹牛了,见朋友说一句‘老子可是跟海州大捷的杨大将军喝过酒的’想一想都有面子。
但是也少不了倒点苦水,叹息两声。
“杨大人,您真的不做航运了吗?”
一个商人问道。
“哎,您不知道啊,自从跟刘伯爷合作,可苦了咱了。”
另一个东家问道。
“就是,就是。刘伯爷手下那些大兵啊,一个个手脚可不干净,船上的货他们想拿就拿。敢说他们就拿大嘴巴子抽你。”
一个掌柜的诉苦。
“还有,这刘伯爷太贪了,前些天一次就护送一百多艘船出航。大家不敢离太远,结果江面上起了大风。好多艘船都撞在一起了,光落水就几十个人,但就是没人救。”
一个小东家哀叹着。
“哎呀别说,上次我家就有船在里边,运了慢慢一船的瓷器啊,一大半子都给啐了,别说给赔了,刘伯爷连句话都没有。”
另一个掌柜拍着腿长吁短叹。
这也的情况很多。刘孔昭身为伯爵,是不可能亲自做这些事的,甚至管都懒得管,也就是手下一个管家操操心罢了,航运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他现在都未必弄清楚了。
“还有啊,刘伯爷还随心的加价,说好了一艘船一百两银子,可是那天那个兵爷偏偏就要收一百五十两,还信誓旦旦说一百两是刘伯爷收的。五十两是他们兄弟的茶钱。”
“你这都算好的了,我可是掏了一百两的茶钱的,足足要了我两百两呢。可怜我那船货最后也就挣了一百多两,赔了!”
刘孔昭手下都是一帮子水营的兵痞,克扣勒索这些事做的出来,而且干的正大光明,即便刘孔昭知道了,大概也不会管,哪里会像杨潮这样重视合作对象呢。
“杨大人,要不,您出来做吧。”
“是啊。我们这些老骨头,可实在是经不起刘伯爷折腾啊。”
“江面那么大。刘伯爷一个人也吃不完,杨大人如果出山。俺老赵还跟您干。”
说到最后一个个商人都是苦水,他们是真心想让杨潮出山的。
可是杨潮一座座走过去,只是笑着敬酒,一句话都不说,最多点点头而已。
转了一圈,听完这些人的意见后,杨潮慢慢走回开始的地方,站在最前面,对着众人。
下面的人还在窃窃私语,嗡嗡一片,根本就没有人有心思喝酒吃肉,说着说着都无奈的摇头。
突然杨潮慢慢抬起手来,做虚按状,大家看到杨潮有动作,一个个互相提醒着,慢慢安静下来。
杨潮依然是微笑着,慢条斯理的说起来:“各位朋友的意思在下都知道了。你们问我还做不做航运了,呵呵,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做!怎么不做。以后还要仰仗各位朋友多多支持呢。”
杨潮的表态让众人突然有些激动起来,跟杨潮做生意那是一个舒心,金钱交割就在金钗楼交易所里就完成了,领着保票直接去给张大把头,张大桅就会帮他们安排的很有条理,过程中绝对不用担心货船太多拥挤而造成损失,因为杨潮最多时候也不过护送五十艘船,更不用担心有士兵抢他们的货,杨潮的兵都是好兵,不但能打,而且手上干净,也不用担心有军官私下勒索,反正其他明军那种臭毛病杨潮的兵都没有,听说这叫什么军纪。
可是杨潮退出航运了,现在整个长江下游,从安庆一直往东到大海,都是刘孔昭的势力范围,这可苦了一大帮子船户了。
现在杨潮表态要复出了,这如何不让他们欣喜。
很快就有人嚷嚷起来:“杨大人,那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开始啊,俺还有几艘船压着,俺不怕多压几天就等您了。”
长江上依然很不太平,从上游不断的有亡命之徒漂流下来,到处打家劫舍,别说抢江船了,连岸上的村子都没少祸害,顾肇迹下台,就跟这些事情有直接影响。所以船户们被护航的时候,都很小心的保持船距,否则很可能尾巴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亡命之徒咬下一开肉。没有护航的情况下他们也都不敢送货出去,但是刘伯爷的生意做的,不但随意加钱,手脚不干净,而且每个准头,有时候就看心情,也许一天几趟,也许好几天才排一趟,因此这些商户还经常压货。
又有人喊:“杨大人您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家的船今天就不发了。”
有人附和:“我家的船也是今天发的。”
另有人道:“我家的也是。”
杨潮又再次虚按:“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今天很多人都发船了,发到浦口去。剩下的昨天已经发船去了瓜州、镇江。”
说起来在做这些船户和商户,都是最早跟杨潮合作的那一批人,杨潮固然发财了,但是他们也同样发财了。因为这些年江面上不太平,没有护航的被劫掠的几率很大,而他们有杨潮护航。也愿意掏这笔钱,结果他们的生意就稳稳当当。结果两年下来,他们中专门跑货的船户,谁家都新添置了船,有的添置了一两艘,有的更多。
但是跟杨潮合作时间长了,他们的情况杨潮也都掌握了,就算不掌握直接找他们问一问,也没人会隐瞒。但是这次却不是杨潮问的,而是杨潮安排的。
杨潮并没有亲自出面,只是派张大桅关照这些人,告诉他们收到消息哪天哪天有江匪出没,让大家没事不要出货,通过这种方式,将大量的商船集中在昨天和今天,昨天是去瓜州和镇江的船,今天则是去浦口的船。
到浦口一天足够,到瓜州或者镇江。从南京出发沿江而下一天可到,若是逆流而上则需要两天。
所以昨天发瓜州的船,今天发江浦的船。基本上都是今天会到。
听到杨潮的说法,看到杨潮的模样,众人顿时有些纳闷,怎么杨大人会关心他们什么时候出货?难道其中有什么情由!
一时间自发的都不说话了,全都盯着杨潮看去。
“在下还知道,刘伯爷的大船,十艘去了浦子口,十艘去了安庆,十艘去了芜湖。十艘去镇江、瓜州,还有二十艘留在采石。”
这些天杨潮也没有闲着。虽然没有做航运,但是也时常悄悄出航。将刘孔昭的底细打探了个清清楚楚。
一群商人,眨巴着眼睛,却不明白杨潮的意思。
这时候杨潮的面色一改微笑,慢慢变得阴冷起来。
突然猛地一摔手里的酒碗:“刘孔昭能抢老子,老子就不能抢他吗!”
……
就在杨潮在金钗楼宴请商户的同时,南京对岸浦子口,一艘艘刘孔昭的大船已经靠岸。
大船上一个个士兵不顾后面陆续上岸的商船,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的就走向浦口东门街,很快就走进了一家家酒馆、妓院、青楼和戏院中,而他们的船上,没有一个守护的。
港口上一群躺在仓库墙根下的苦力,冷眼看着最后一个兵痞离开后,一个个立刻就跳了起来。
非常麻利的跑到了码头边,解开了绑在码头上的绳缆,然后一个个立刻攀爬上了战船,用撑杆将大船撑离码头,一艘接一艘驶进了水道,升起了小帆,大船慢慢自己动了起来,从水道中慢慢驶进了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