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相宜冲进了屋子,一把抱住了连翘,有她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连翘睁大眼睛望着相宜,惊讶得快说不出话来,眼睛瞄了瞄旁边得一群北狄女子,压低声音道:“姑娘,你怎么也被捉进来了?”
“我是自己要求来的。”相宜的脑袋在连翘的肩膀上蹭了蹭,虽然才一个晚上不见连翘,可就跟很久没见到过她一般,现在看她真真实实的站在面前,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什么?”连翘更吃惊了:“容大少爷、表少爷他们都同意?”
相宜点了点头,拉着连翘往一旁走:“我们到安静的地方说话。”
下午卡那干这里来了一位大人,名叫阿纳达,看上去职位不低,那瓦登仑对他毕恭毕敬,不住的作揖打拱。
阿纳达是来选定一百名供奉希思女神侍女的,一批批女子被带进去,由他过目,他说可以就留下,他说不行就站到一旁,等着若是有空缺再选。
“连翘、半夏。”一个士兵手里拿着名册,念出了两个名字,场内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取这种名字。
连翘与相宜上前一步,两人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就如两枝柔嫩的柳条。
阿纳达眯着眼睛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们两人不是我们北狄人哪。”
“回大人的话,我们姐妹俩虽是汉人,可住在北狄也有一段时间了,听说大寒节要挑选希思女神的侍女,心中好奇,想来看看。”相宜笑盈盈的望着阿纳达,一点都不害怕,卢世飞说过,这位阿纳达大人是心里向着尕拉尔的,不会挑她们的岔子。
“原来是这样。”阿纳达见着相宜镇定自若,心中也赞了一句,只是口里却依旧不肯放松,有意刁难:“你们是汉女,难道就有自信让我挑中你们去侍奉希思女神?”
“大人,不管是北狄人还是汉人,只要住在北狄,那就是北狄的一份子,都该为大寒节做些事情,是不是?希思女神是至高无上的神,能去侍奉她是小女子的荣幸,我相信大人也不会有那种别样的目光来看待我们汉女,肯定能秉公行事的。”相宜站在那里,丝毫没有怯弱之意,笑盈盈的望向阿纳达:“若我与姐姐达不到大人挑选的标准,我们自然高高兴兴回家去,可要是达到了,还请大人不要让我们失望。”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阿纳达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两人都被挑中了。”
“多谢大人。”相宜与连翘朝阿纳达行了一礼,由士兵引着走到一旁去。
被挑中的姑娘四人住一间房,只有一张床,很宽很大,相宜与连翘两人睡一头,另外两位北狄姑娘很自然也睡在了另外一头,互不干涉。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过了,等到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总算可以回自己房间休息。相宜与连翘两人并肩站在屋子外边,看了看高远的天空,两人叹了一口气。
“我想方嫂了。”相宜有几分伤感,这么多年来,她与连翘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方嫂,这些日子却只有她与连翘在一起了。
“我也想她。”连翘也跟着叹气:“姑娘,你想的不只是方嫂一个人罢?”
相宜脸色微微一红,这是自然,她肯定不会只想着方嫂一个人,她想得更多的,是嘉懋。
也不知道嘉懋他们有没有将一切安排好,这般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不是在玩过家家,任何细节都要安排妥当,来不得半点马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尕拉尔若是能将他大哥赶下汗王之位,他便成了北狄最为尊贵的一个人,要是这次计划失败了,别说尊贵,就连性命都要搭上。
相宜的手紧紧的抓住胸口的前襟,那里有个硬东西硌着手,那是嘉懋送给她的小像,她拿了绳子串气挂在脖子上,藏在中衣里边。
这是嘉懋送的礼物,一摸到这尊小像,就觉得心里有些温暖,就如嘉懋陪在自己身边,从来不曾远离一般。
第二日开始她们便接受了各种训练。
如何给女神供奉圣水与花朵,如何念诵经文,如何行走行礼,每一项都有规矩,那些姑娘们开始还是嘻嘻哈哈,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站着说说笑笑,可到了后来,慢慢的,说话的人少了,脸上全是疲惫的神色。
相宜与连翘站在一处,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苦,她们自幼便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现在这些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已经不算事情了,特别是她们两人似乎要比那些女子更灵活些,念诵经文更流畅,声音也格外好听,负责训练的几个婆子一眼就看中了她们两人,让她们带队伍前边来带头诵经。
枯燥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三日,到第四日傍晚,训练完毕,连翘与相宜正结伴往自己屋子里走,忽然有个士兵拦住了她们两人:“你们好像丢了东西。”
相宜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与连翘:“我们没带什么东西出来。”
那士兵将手指一转,一个小小的纸团子便落在了相宜的手中,她有些愕然,看了那士兵一眼,就见他脸色如常,似乎没有半分特殊之处。
“你们站在这里作甚?”旁边有人吆喝了一声:“赶快回自己屋子去!休得在路上停留!”
相宜斜眼看了看,一个副将模样的人正在往这边走过来,她不敢再呆,赶紧拉着连翘飞快的往自己房间跑,还没到门口,就被两个北狄姑娘堵住了:“你们两人在与士兵说话,难道忘记了瓦登仑将军说的?咱们是要侍奉希思女神的,心地必须圣洁,可不能与那些龌龊的男子混到一处。”
“谁与他们混了?”连翘有些生气,这些北狄女子,一个个都将她们两人看成了眼中钉,或许是觉得她与相宜的脸孔生得细致些,更有可能被选作向希思女神贡献圣水的侍女。听人说,那供奉圣水的侍女,一般都会被汗王看中,祭祀以后会去陪汗王饮酒,若是得了汗王的心,就会被带回王宫,说不定就成了后宫妃嫔。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事情,谁不想着能变成汗王的嫔妃呢——这儿除了相宜与连翘,恐怕每个进来的姑娘都会有这种想法。
“还没有?我亲眼见着你们在一旁说话,亲亲热热!”那高鼻深眼碧色瞳孔的女子笑得格外开心:“我与娜尓吉娜一道看见的,想来还有不少人也见着了,你确实在与那士兵说话,而且他还塞了什么东西给你!”
原来是布了个局,相宜冷笑了一声,这种幼稚的把戏,一眼就能看穿。
“走走走,将她送到瓦登仑将军那里去,让他也记在心里,好与阿纳达大人说说,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做供奉圣水的侍女!”那北狄姑娘说得十分激动,好像相宜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大眼睛望着相宜与连翘,脸上全是冷笑。
“走就走。”相宜挺直了背,谁还想去做那供奉圣水的侍女不成?一想着要去陪那些王公贵族喝酒,相宜心中便有些不快,能避开就避开,她一点都不想赶着凑上前去。
“走走走!”旁边几位北狄姑娘一拥而上,被连翘用力一拨,众人便你挤我我挤你的站不住脚跟,跌跌撞撞的摔到了一旁:“你这汉女,怎么打人?”
“谁打了你们?分明是你们自己没有站住脚!”连翘轻蔑的看了她们一眼:“不是要去找瓦登仑将军吗?去就去,谁怕谁?”
众人闹哄哄的拥到了瓦登仑那里,将这事情一说,瓦登仑也不是个糊涂的,朝那几个北狄姑娘冷冷一笑:“你们是每日太闲了不成?看起来明日该多加些练习才是,否则那些空出来的时间被你们拿了去七想八想的,也实在可惜。”
几个北狄姑娘脸色煞白,不敢再开口说话。
“选谁去做供奉圣水的侍女,那是由阿纳达大人来决定的,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瓦登仑扫了那几人一眼:“你们想被选上,那就先好好练习罢,别弄这些有的没的出来。”他朝相宜一伸手:“枝条拿来。”
相宜将纸团送了过去,瓦登仑打开一看,上边写着四个字:我喜欢你。
字迹纤秀,却不似男子所写。
“这还不是你们玩的鬼把戏?”瓦登仑呵呵一笑,看起来就是这几个姑娘玩的把戏,这些事情都没做好,还想去栽赃?怎么也该让那个士兵自己写上几个字,不该是由她们亲自动笔的。
望了望相宜与连翘,瓦登仑心中暗道,这两个姑娘确实生得不错,可惜是汉女,也不知道阿纳达大人会不会选了她们去供奉圣水,一般说来,走在最前边的更有可能被汗王与王公贵族们看上眼,这两人要是走在前边,只怕不少人都会动心。
“你们几个诬陷旁人,本来照着规矩是要重重责罚的,只不过看在过两日便是大寒节了,到时候少了几个侍女我也交不了差,就暂时免去你们的责罚,若是再想些这样的歪门邪路,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便是随意拉几个替补过来,也要将你们给好好整治了。”瓦登仑瞪眼看了看那几个北狄姑娘:“快些回自己房间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大寒节前选侍女
相宜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纸团,轻轻捻开,上边写着一行字,她仔细看过,一把将纸条给撕碎,扔到了奶茶里边,纸条在白色的浮沫上飘荡,过了一阵子,渐渐的落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那士兵给她的纸团里还包着一个纸团,给瓦登仑的,是外边那个,而刚刚看的,却是最里边那个。
“姑娘,怎么了?上边说什么?”连翘趴在相宜肩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用极细微的声音问她。
相宜伸手在奶茶茶盏里点了点,蘸着淡褐色的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行字,连翘仔细的辨认着,慢慢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切小心行事。”相宜拨了拨连翘手上戴着的镯子:“没事的时候多弄弄,一定要不动声色的就能将那机关打开。”
“姑娘,我知道的。”连翘笑了笑:“倒是你自己要好好练练,万一把你选上了,那可糟糕啦!”
“无论如何,为了帮助尕拉尔,我会尽力的。”相宜摸着自己手腕处的镯子,目光坚定,帮助尕拉尔是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她要好好的活着,要与嘉懋相聚在一处,他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哪。
门外一阵响声,同房间的两个北狄姑娘从外边走了进来,朝相宜与连翘淡淡的瞥了一眼,两人倒头就睡,根本没有想理睬她们的意思。
相宜与连翘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民族与民族之间还是有某种隔阂,特别是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便显得尤其激烈。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两日以后阿纳达又过来了。
一百名女子聚集在那里,整整齐齐的站了五排,阿纳达先让她们将整个祭祀的过程都预演了一遍,见着大家动作到位,诵经的声音也非常整齐,不由得点头嘉许:“大家这些日子都辛苦了。”
接下来便要挑出四位姑娘来给希思女神供奉圣水,众人全挺直了背站在那里,屏声静气,一点都不敢大意i,唯恐错失了机会。
阿纳达先是让婆子们比对了下身量,若是超过了她们手中的标杆者,就可以留下来。
第一轮里头,相宜便被筛选下来,她年纪小,身量还未充分长开,要比连翘矮上小半个头,婆子拿了尺子一量,她比那标杆要矮那么一丁点。婆子打量着相宜的面孔,只觉得可惜,这般美貌的姑娘,却要被淹没在这百人里边,让人看不到她的面容。
婆子拿着标杆在手中,正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讲相宜留下来,旁边有个北狄姑娘气愤愤道:“大娘,这个汉女比标杆矮一点呢,难道你没看见么?”
“我自然看见了。”婆子语塞,不再多想,指了指旁边:“姑娘,你去那边站着罢。”
相宜望了望身边的连翘,有些舍不得走开,连翘推了推她:“妹妹,你且站一旁去罢,都是有规矩的,大娘也不能为了你破规矩。”
“呵呵,这做姐姐的是藏着什么私心,做妹妹的应该想得到。”那个名叫娜尓吉娜、一直嫉妒相宜与连翘的姑娘冷冷的笑了起来:“还不是生怕妹妹生得美,会将自己的风头夺了去?”
娜尓吉娜身量也略微不足,心里正是愤愤不平,见着连翘劝相宜到一旁去,趁机将自己满腔愤恨转在这上头,心中含酸,言语挑拨。
相宜又怎会被她几句话打动?她深知连翘是关心自己安危,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担心的朝连翘望了一眼:“姐姐,你多保重。”
婆子见两人姐妹情深,不由得也是暗自感叹了一番,这对姐妹花若是都能被选去供奉圣水,肯定会攀上高枝。
第一轮身高量下来,就有差不多七八十名姑娘被刷了下来,留在场子中央的,不过二十余名。阿纳达将二十多人分成了五组,每一组都要做行走、托盘、诵经几件事情,经过这一轮,又刷下来大半,只剩八个人,连翘也在其中。
第三轮,众人却没有观看的机会,阿纳达吩咐士兵将落选的人带出大堂,站在外边等候,“咣当”一声,两扇大门关得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