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儿上了昭夫人的马车,莺儿和娟儿则被带上了下人们坐的那一辆。好在老夫人和昭夫人出门,除了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以外,还要带上几个粗使丫鬟婆子,单独坐了一辆车。这会儿虽然多了两个人,但挤一挤还是挤得下的。
她们刚刚处理好马车的分配,打算下山,却见山上一溜烟跑下一匹马来,马上的骑士一个翻身便落到了老夫人的车前,躬身说道:“皇上有令,请昭老夫人、昭夫人上山小坐,压压惊再走。”
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昭夫人和裴馨儿不约而同一愣,对视了一眼,一时间谁也猜不透皇帝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不过没等她们想完,便听老夫人说道:“臣妇有幸得皇上优待,实在是感激不尽。臣妇等这就上山,叩谢皇恩。”
她这么一说,昭家便谁也走不了了。以老夫人的马车为首,昭家的车队继续缓缓向前,一路朝着山腰处的生渡寺走去。而那些昭家的护卫们这次分做了两拨,一前一后将老夫人和昭夫人的马车围了起来,以免再次发生方才那样的事故。如果老夫人和昭夫人也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也不必继续在将军府待下去了。
昭夫人的马车里,这还是裴馨儿第一次跟自己这位婆婆坐得如此之近,一时之间很是有些紧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况且这会儿她的脚踝越来越疼,疼得脸色都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又哪里有什么心情说话?
倒是昭夫人看了不忍,和声安慰道:“你别着急。这会儿其实我们往上走倒是比往下走更快些的,等到了生渡寺,请出云大师给你好生瞧瞧,他的医术了得,你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裴馨儿没想到她竟然会安慰自己,倒是心中生出了几分感激来,看着她勉强一笑,道:“夫人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昭夫人见她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却还强忍住痛楚露出笑颜,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许赞赏来,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帮她分散注意力,不要全副精神都拿去感觉自己伤处的痛苦了。
果然如昭夫人所说,其实方才他们马车出事的地方距离生渡寺已然不远,一会儿的工夫昭家的马车就已经驶到了山门处。只见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生渡寺门口竟然一个闲人都看不到,那些禁卫们虽然穿着便服,腰杆却挺得笔直,一副军人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些人竟是普通的看家护院吧?看这样子,虽然皇帝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微服出宫,这生渡寺却还是清了场的。
只是在这些禁卫环伺中,却有一位留着雪白长须的高僧站在门前,看到昭家的马车来了,便宣了个佛号,迎上前来。
老夫人、昭夫人和裴馨儿分别从车上下来,老夫人与昭夫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快步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道:“没想到出云大师竟然会亲自在门前迎接,这叫老婆子我怎么消受得了?罪过罪过。”
那出云大师又宣了声佛号,笑着说道:“老夫人过誉了。其实这也是皇上的恩德,老衲正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候在此处,准备为伤者疗伤的。不知这里哪位受了伤?”
嘴里问着,他的目光却放在了裴馨儿身上。他钻研医道多年,只凭三人些微的动作就能判断出来究竟谁有伤,这么一问也不过就是尊重罢了。
老夫人等人听了,不由都是心中一凛。有时候皇帝的关注并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尤其现在她们不过是些妇道人家在此,皇帝安排得如此齐全,不禁反倒让人心中惴惴不安起来,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打算……
但表面上这种担忧却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因此老夫人便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看着出云大师说道:“皇上乃是仁德圣君,居然如此体恤臣妇等,实在是令人感动不已。不瞒大师说,我孙媳方才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似乎扭伤了脚,正想找大师替她看看呢,这可真是想瞌睡送上了个枕头来了。”
出云大师不由笑了,说道:“原来如此。老夫人、夫人请随老衲进来吧,老衲虽然医术平平,却也自当尽心尽力替姨奶奶诊治,就算老衲力有未逮,也定会去找能人来为姨奶奶疗伤的。”
昭家身份不低,冯氏也是来过几次生渡寺的,出云曾经见过。如今这位,老妇人说是自己的孙媳妇,又不是冯氏,那就只能是几位姨娘之一了。昭家现在的情形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生渡寺虽然是方外之地,但每日香火鼎盛,达官贵人们经常来此,他们其实又怎能真的跳出六界之外?若是真的那么清净不问世事,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规模了。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些豪门大户家中的规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对裴馨儿的身份只字不问,一句“姨奶奶”就什么都能糊弄过去了。
他一摆手,立刻就有寺中僧人抬来了一抬竹竿儿,就是用几根粗壮的竹子枝干,上面绑了竹椅,两个人就能抬着走的简易轿子,让不利于行的裴馨儿坐了上去。昭家走出两个护卫来,接过了寺中僧人的活计,抬着裴馨儿往里走去。
而老夫人和昭夫人则是随着出云大师缓步走进了寺里,并小心翼翼地说要去给皇帝口头谢恩。
出云大师并未阻止,而是将两人带到了皇帝所在院子里,然后自有内侍将他们带了进去。而裴馨儿因为正伤着,便被直接送到了另一处禅房——说句不好听的,以她现在的身份,便是想见皇帝那也是不够格的!能够在方才那么一会儿跟皇帝单独说上几句话,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