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先生进一步论证河朔胡化。“河朔社会通常情态,其尚攻战而不崇文教,质言之,即渐染胡化深而汉化浅也。”他在《论李栖筠自赵徙卫事》一文中指出李德裕的祖父李栖筠自河朔地区迁至李唐 fu所在的长安、洛阳是由于河朔地区已是胡化区域,汉族士人无法容身。(14)他还用秀才卢生“生年二十未知古有人曰周公、孔夫子者”为例来证明。实际上,这两个例证并不可能得出“河北社会全然胡化”的结论。陈寅恪先生又大量征引藩镇史料,说那些人或者“本是胡人”或者是“渐染胡习、与胡人不异”。所谓“胡习”陈寅恪先生指的是“尚攻战而不崇文教,”这又是所谓“河朔胡论”的证明。河朔地区本是边防重地,以后又是藩镇连兵,长年攻战的地区,身为节度镇将,可以不习攻战吗?而且尚攻战并不一定就排斥文教,魏博节度使罗威”服膺儒术,招纳文人,聚书至万卷,每花朝月夕,与宾佐赋吟甚有情趣。”(15)还要指出的是,河朔藩镇的社会基础事实上是充当职业雇佣兵的农民和**,而这又是与河朔胡化风马牛不相及的。(16)
其实,河朔地区决不是全然胡化的地区。在唐代,西域商胡的东来,一些少数民族的内迁,都有一定的路线,有一定沿途居停和聚居的地区。河朔地区虽有昭武九姓种人分布,但正如以上所论述的那样,他们只是河朔居民中的少数,而安史部众中的昭武九姓又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况且他们都是突厥化了的。少数胡人杂处在大量汉人之中,而竟会使河朔地区在短期内完全胡化,使整个社会面貌彻底改观,这完全是没有根据的。同时,同一时期的长安,洛阳,集居着比河朔地区多得多的胡人,而且长安、洛阳的汉族居民的服饰、次食、舞乐等方面都也深染胡习,是否能得出洛阳、长安就是胡化地区呢?显然是不能的。(17)
安史之乱的爆发既然用河朔胡化的原因解释不通,那就要从别的方面进行推论。不过,本篇所论范围已不在此。这里,仅把《新唐书?兵志》中有关的一段话迻录在此以作全篇的结束。“及府兵法坏而方镇盛。武夫悍将,虽无事时,据险要,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以布列天下。然则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故曰措置之势使然者以此也。”
注释
1以下所引陈寅恪先生著作原文,除另行注出外均见《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两书。
2黄永年师有《羯胡、柘羯、杂种胡考辨》一文,载《文史》第八辑,所论颇jing。
3《新唐书》卷二二一《西域传》。
4(11)参见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
59沙畹《西突厥史料》冯承钧译本第217—218页,第127页。
6《大唐创业起居注》卷一。
78《全唐文》卷四三五。
10王治来《中亚史》第175页
(11)藤田丰八《西域研究》杨链译本第170页
(12)《关于隋唐史研究中的一个理论问题》,载《历史研究》1958年第12期
(13)陈寅恪《论唐代之藩将与府兵》,载《金明馆丛稿》初编。
(14)陈寅恪《论李栖筠自赵徙卫事》,载《金明馆丛稿》二编。
(15)《旧唐山》卷—八一《罗弘信传》附《罗威传》。
(16)杨志玖《试论唐代藩镇的社会基础》,载《历史教学》1980年第6期;杨志玖、张国刚《藩镇割据与唐代的封建大土地所有制》,载《学术月刊》1982年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