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自然是知道这人说的出就绝对做的到的。
这整个房中虽说是没有点了一根蜡烛的,但对于素问同路岐南来说却是半点也不成问题的,在一片昏暗之中他们两人足够将彼此脸上的神情看了个干净,素问是满脸的怒容,而路岐南却是嘴角带了一点浅浅的微笑,他几乎是将素问环在自己的怀中,两个人靠的极其近,近到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声都能够触碰到素问的脖颈。
素问知道路岐南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那是认真的,这人绝对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虽说素问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是看着一个男人从自己房中走出,多半在外头的莫氏就得尖叫一声嚷嚷的整个府上的人都是要在半夜里头惊醒,最重要的事情是莫氏绝对会对她问东问西,问出一切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事情来的。
想到那样子被连番轰炸的情景,素问当然是不愿意去面对的,而莫氏则是在外头不依不饶地敲着房门,似乎大有她再不答话就直接喊人的来的意味。
“问问?你怎么了,倒是说个话呀!”莫氏的声音急切的很,似乎得不到素问的回答就绝对不会走。
身后则是那十分厚颜无耻的路岐南压低了声音:“问问,你想好了没?想想,如果大晚上的从你这里走出去一个男人,大约明天就会有人晓得你在晚上的时候私会男人的事情了。那可正好,你不想嫁给我都不成了。”
路岐南的声音带了几分笑,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那一脸憋屈的素问,心中自然是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素问会选择的是什么,虽然素问一贯是不怎么看中关于名声一类的事情,但她绝对不会乐意自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被人看着被人询问的。
素问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了口:“我没事,只是醒来不小心碰到了东西。”
莫氏听到素问的声音,又觉得素问的声音之中也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莫氏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尚且有些不大确信地问:“真的没事?”
“恩,真的没事,我睡了,您也休息吧!”素问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的平缓,而她手上还攥着银蛇剑,脸上的神情更是欲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同她的声音那完全是一个天差地别,路岐南觉得十分的有趣,嘴角上的笑意也便是一直未消,他低头看着素问,将她脸上的神情是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莫氏听到素问这么说,又听见这房中再也没有传来旁的声响的时候,她又在门口停了好一会,这夜晚清寒,而她手上拿着的烛台也被夜晚的凉风吹得稍稍有些晃动,她没有再听到声音想来觉得素问应当是又睡下了,这才从门口离开。
素问和路岐南两人都可算是耳目清明,自然也是听到了莫氏离开的脚步声,然后还有那一声细微的关门上栓的声音,然后便是良久的安静。
素问在听到莫氏关门之后,她自然地松了一口气,神情之中稍稍平缓了一点,但很快,她的神情之中又是充满着愤怒,这愤怒当然同身后这个人有关的。
而路岐南也很快就反应过来素问那些个神情的改变,他道:“你娘这才刚走,你莫不是想要将她再引来吧?”
素问的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恨意,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拿捏住了七寸的那一条蛇一般,这样被人拿捏住的感觉十分的不好,而素问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这般受制于人的感觉、
她左右动弹了一番,却到底还是敌不过路岐南那将自己扣的严严实实的铁掌。素问憋屈的很,这天下间的确还是又不少的人是自己抵挡不住的,但这些个人之中到底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叫自己打不过之后便是会那样的生气。素问一脚用力地踩上路岐南的脚背,趁着人吃疼的那一瞬,瞬间扭转了身体,长发扫过路岐南的脸,发丝拂过他的脸的时候,路岐南只觉得自己这脸上微微一疼,而素问当下便是要屈膝朝着每个男人最是虚弱的地方直接攻去。
不得已,路岐南只得是松开了制服素问的手,稍稍避让开来。
没有那软玉温香抱满怀,路岐南也觉得多少有些遗憾,“你这爪子,这是越来越利了。”
这脸上被扫到的地方而残留着一些个细微的疼痛,但刚刚要是素问那一下要是踹了过来,路岐南不敢想象,她便是恨到了这个地步,这竟然连这般动作都是用了上来:“你那些个都是同谁学的。”
“防狼三招,既然你进了这道门,你就该有这样的觉悟。”素问不以为然,刚刚要不是这路岐南反应快,自己那一下就应该得手了才对,真是可惜了,竟然是叫他给躲过!
“你便是这般想着谋杀亲夫来着?”路岐南道,“这一年未见,你怎还是这般的清瘦,我见你这半点都是没有长一点肉,咯手的很。”
路岐南的话让素问更加深恶痛绝,她道:“闭嘴!你算哪门子的亲夫,那是老头答应的,我没答应过。”
路岐南对于素问的呵斥不以为意,他倒是觉得这一年来素问委实是瘦的厉害,真真是半点都没有一点肉的,这虽说是胖得有些过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但像是她这般的清瘦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他笑了一笑道:“既然不是亲夫,那便是奸夫吧,到底也算是丈夫。你这般瘦,不若等我事情办妥之后同我回了乌疆,将养上一段时日。”
素问看着路岐南,直接忽视他刚刚所说的话,径自道:“你不是有疑惑要来给我解答么,解答完了就快滚。”
“真是绝情。”路岐南啧啧两声,“我这般千辛万苦地赶来看你一眼,如今你便是这般地待我?问问,你可真绝情。”路岐南嘴上是这么说着,但这眼中却是半点受伤的神情也无的,他看着素问,神情之中早就已经是见惯了一般。
“少同我说这些个废话。”素问懒得同他这般的纠缠,“且你这般来,也不是光是为了同我说这些个有的没的事情的吧?那个当初在无双城之中用了咒术的人是你们乌疆的吧,那个人是谁?你这一次前来,并非只是为了为我解答,不是吗?”、
素问当然不会傻到他说什么自己就会真的相信什么,从她放出信鸽到现在这才几日的功夫,从乌疆到无双城的路程又是有多少,他就算是日夜兼程也不可能在这两日之内到无双城的,所以他压根就是在自己放出信鸽的时候就已经从乌疆之中出发了。而他到这里来,多半也不会是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的,看自己只不过就是顺便,重要的还是别的吧。
“路岐南,明人不说暗话,说吧。”素问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同路岐南隔了有一些个距离,而她的手上还拿捏着银蛇剑似乎是打算着要是路岐南再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都准备再同他颤抖一番。
路岐南看着素问,倒是没有想到素问是会说出这种话来的,他看着素问,那笑意不减。“你说的不错。我这一次来,并非只是为了你解答,我是来清理门户的。”
路岐南在说出这“清理门户”四个字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了一些黯然。他从知道那人的行踪之后便是出发了,正巧在路上遇上素问给的信。他便是喜欢素问的聪慧,可惜,她这聪慧的同时对自己委实是太过清冷了,要是不那么的清冷的话,他倒是会觉得更高兴的。不过,就算是让她厌恶,到底也可算是一种情绪,至少她待自己还是对待旁人是不同的。
“那个人是谁?安青云这般也是同他有关的,也是那个人做下的事情吧!”素问这一句问话是肯定的,她等待着路岐南的回答,觉得这个答案应该是颇为叫人震撼的。
“他是——”路岐南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但很快的他还是将那一切说出了口,“我哥哥路岐凛。”
素问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路岐南的话,路岐南也略有一些个痛苦,并不像之前同素问玩闹的时候那般的带了一些玩世不恭的调调。
路岐南同素问说了关于这乌疆之中的一些个事情,他同那哥哥路岐凛,原本是同胞兄弟,是上一届族长也就是他们两个的爹的继承人。这族长长老多半还是属意路岐南多一些的,因为那路岐南天分高,可谁这路岐凛又怎么甘愿将族长之位拱手让给自己这个弟弟的,他明里臣服,暗地之中却是在想着如何反了自己这个弟弟。
素问出现乌疆的时候两人明面上还是兄友弟恭,直到她走了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之内,路岐凛举兵而起,打算反了自己的弟弟自立为王成为新一代的乌疆族长,却不想到底还是败走了。兄弟之间的族长之位之争死伤不少,依照族规,路岐凛应该受万咒食心之苦,但路岐南到底还是念在是兄弟一场废了他的功夫,将他拘禁在山中境地之中看管起来。
却不想那路岐凛竟然用了乌疆之中所禁用的邪术,逃了出去,逃出去的时候,还杀了圣女,
圣女在乌疆那是极其尊重的存在,圣女终身未嫁,守护着乌疆一族,属于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路岐凛将圣女并不单单只是杀了圣女泄愤又或者是同他们宣战,而是吸干了圣女身上的血液,练就邪术。
路岐凛一旦是逃离之后便是销声匿迹,所以也十分难寻他的踪迹,导致这半年之中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这一次在这无双城之中有人使用咒术的事情暴露了开来这才给了他们多少一些个线索,所以路岐南也是从乌疆之中赶到了无双城之中来,为的就是亲自清理门户。
这来素问这之前,路岐南已经同路岐凛交过手,发现这人已经被废的功夫又尽数回来了,甚至整个人还变得越发的邪恶起来,路岐南伤了他,却也还是被他逃走了。
“安青云大约是他的药人。”路岐南道,“依你所说的,他大概是给安青云服下了一些个药物,然后对着他下了邪咒——魂咒,安青云如今看着像是没有什么的,但实际上他内里早就已经被掏了个干净,如今还能够维持着这般模样,不过是他仰仗着女子之血才能存活下来。但只是以为地仰仗着女子之血也并非是能够这样活下去的。”
“什么意思?”素问不怎么明白路岐南所说的话。
“女子阴寒,属阴,而男子属阳,以未出阁的女子之血替换男子之血,便是为了要降低女子阴寒。我说过了,安青云如今是路岐凛的药人,但他所需要的并非是如今安青云身上的血,而是你的血。可你身上的血太阴寒,若是他直接要了你的血,自然是承受不住的,反而是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就培养出了那么一个药人,由那药人采了你的血,他再采集那药人综合过的,自然地也就没有那么的阴毒了。但安青云若是直接用了你的血,自然也是承受不起的,所以他现在多半都是在吸食着旁人的血,等到这时机成熟了,他必定是会指使着安青云来取你的血。”路岐南道,“等到那个时候安青云对于他来说自然已经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他又何必是留着安青云的性命,而且,如今安青云这般看着是正常的模样并非是他真的治好了他的伤处,不过是暂时让他看着健康正常而已,这天下的医术最是精通的莫过于你,这天下的咒术最是精通的也莫过于我。问问,你应当最清楚安青云的伤势的,洗髓草天下只有你有,安青云得不到洗髓草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如同一个常人一样。”
素问沉吟不做声,她想着刚刚路岐南所说的那些个话,的确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说了,安青云想要变成一个常人,除非他的手上有着自己的洗髓草,而且他如今这些个情况也的确是诡异的很,如今路岐南这么一说之后她多少还是觉得有几分的道理,只是,她看向路岐南,“说,他为什么非要我的血?”
路岐南笑了一笑,“你还记得当初在乌疆,我让你喝下的东西么?”
素问实在是不愿意想起当初自己被硬生生灌下的那一碗十分恶心的东西,一回想起来那诡异无比的感觉还在自己的舌尖萦绕着,“你不是说只是为了让我从此之后不会再中任何的咒术吗?你骗我?!”
素问不知道路岐南当初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上一次在八大胡同之中的确自己是没有中了那咒术的,所以应当是不会有假才对,如今听到路岐南再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素问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诡异之处。
“之前所说的的确是不假,你既然是我的妻子,我又怎么会骗你。”路岐南笑的随意,他道,“毕竟你往后要是随意就能够中了咒术,那我颜面上也可算是无光了,必然是不能叫你如何的。只是——”
素问看着路岐南,觉得他这“只是”两字必定是会有什么转机在里头的,这个阴毒的小人肯定还瞒了她一些个事情。“只是什么?”
“只是你那个时候还年少,若是强留着你在我身边只怕你也是不大乐意的,所以我也知道必定是留不住你,就算是留住了你,你也未必是心甘情愿留下来,所以我就在那药物之中添加了一些个别的东西。”路岐南道、
“什么?”
“我的血。”
“……”素问几乎是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再打斗起来的必定是会惹得莫氏再度出现在她这里,现在的素问几乎是恨不得直接将路岐南碎尸万段了,“说,你的血会怎么样?”
素问几乎是想扣出当初被灌下的那些个玩意,只可惜她心中也清楚,早就已经是入了腹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随意地扣了出来,早就已经融成了她的骨血被吸收了个干净了。
“也不会如何的,只不过是方便我寻了你而已。”
路岐南慢悠悠地道,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对素问如何,当初这么做也不过就是无奈之举而已,饮下含有他的血,一来是两人之间奠定了婚约,他也是在向自己的族人宣告这一点,有他骨血的女子自然是不用怕旁人以血立咒,可若遇上像那路岐凛这样心术不正的,到时候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事情,至少还能够护得了她一命。而她不论在哪里,自己需要寻她的时候都是能够寻到的,因为他们之间已是骨中骨,血中血。而当初那给素问饮用下的则是乌疆最是珍贵的药草,许多早就已经是绝迹了的。路岐凛受了那样的重伤,如今修习的又是邪术,素问的血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需要的。只是素问原本用的就是阴寒的内力,再加上生辰又是在阴月阴时,他无法直接取得。一旦他动了手,自己必定是有所感应,他也怕到时候被自己追查到踪迹,这才用了安青云这个倒霉催的人当药童,到时候自然是能够将所有的事情撇的干净了。
素问看着路岐南,这眼神之中明显是不敢相信的。
“你不信?我发毒誓必定是对你毫无损伤的。”路岐南道,眼神之中也有了一些个诚恳的色泽。
素问看了他良久,方才道了一个字——“滚!”
路岐南看着那面沉如水的素问,早知道方才就不应该同她说这个,就知道这说了之后她必然是会生气的,但即便是自己不说,她早晚也是会知道的,只怕到时候是更加的恼怒不休。他就知道依着素问的个性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的,面对素问这般的恼怒,他也不以为意,觉得若是论打,自己还是能够有自信驯服素问的,而且如今这是在安家,如今这半夜里头,素问也不愿意引来太多的人,这也可算是投鼠忌器。反正事已至此,路岐南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担忧的,顶多便是给素问骂上两句,反正也是这般不痛不痒的,只是到时候便是要小心一些,毕竟他这未来妻子用毒的手段一流,只怕要是再遭了她的手,到时候就不止是被吊在寨子口这么简单的事情了,索性他来之前也是服食了一些个解百毒的丹药,应当多少还是能够抵御一阵的。路岐南莞尔,他径自在房中窗边的小榻上躺了下来,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还算是厚颜地道:“问问,你房中可有多的被子,赶了一天的路,便是觉得有些疲倦,容我小憩一会。”
素问冷哼一声,“乌疆便是穷到这般田地了,你这出门,随便寻了一条街躺上一躺就是了。”
路岐南哪里是听不出来素问这是叫他去睡大街的意思,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勾了一勾唇道:“我此番出来听说你这诊金收得极高,必然是攒下了不少的银子,有妻如此,我这睡在街上倒是给人看了笑话了你说是不是。今夜我便是在这里委屈一番就好,若是你喜,我便出去寻了最大的客栈要一个最好的房间,只是这明日便是需要问问你来同我付一下房钱才好。”
素问为之气结,他这意思就是他去客栈报她的名,“路岐南,你这般不觉得有些无耻?你一个堂堂大男人的,又不是靠女人贴钱养着的小白脸,你至于?”
路岐南声音极其坦然,他道:“夫妻本是一体,又有什么无耻可言。问问你这般本事,我可是相当自豪,给你养上一两回也不打紧的,这便是情趣。”
素问一贯是在口舌之上处于无往而不利的,如今面对这路岐南的时候,素问只觉得自己浑身只有一团火在烧着,这人可算是无耻到家了,这样的话也亏得他能够说的出口,比起无耻来,素问只觉得是比他路岐南逊了那么一筹。这人不要脸果真是天下无敌,素问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
她冷哼了一声,掀了帘子,钻进被窝背对着路岐南所在的小榻闭上了眼睛假寐着。
路岐南听到素问所发出的声音,他微微一笑,也闭上了眼睛不再同素问争吵什么,连日来的赶路再加上今夜寻了路岐凛出来两人打斗了一场所留下的疲惫在这一瞬全部都涌了上来。他想也不想的便是到了素问这里,在看到她的时候,路岐南觉得自己那些个疲惫一扫而空,他看着她还是同那个时候那般的模样,听着她用那请冷冷的调子同自己说话的时候,便是觉得安心的很。如今睡在这里,也便是觉得同她近了一些。面对着素问,他不用想着自己是一族之长,他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一个简单的男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