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行礼,把太皇太后原来想的一系列气话全给堵上了,她上下左右把眼前这女孩看了个遍,终于找到哪里不对劲了。就是表情。赫舍里的表情从来都是淡淡的,笑也是浅笑,弯一弯嘴角就算是笑。而大多数时候,这张脸都是面无表情,无论是奏对还是谢恩,都是一模一样的脸。
这个孩子……嘴上着谢恩的话,难道心里并不愿意留下,只是不敢违抗命令?于是她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不必拘着,有什么就什么。”太皇太后放开玄烨的手,对赫舍里招了招手:“来,过来,告诉我,你就这么怕你玛法?你们家的怀思堂,比我那慈宁宫如何?”
赫舍里一听怀思堂三个字,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原来太皇太后真的无所不知啊,她知道自己当年迎接她,事后被爷爷关了禁闭。也就是她知道那次是自己自作主张。因为后果严重,所以就此变得谨小慎微了。
这误会的好啊,把爷爷死活不想往浑水里趟的心思给定了型,这样她就不担心自己的冷面孔遭了太皇太后的忌讳,反正是爷爷教的嘛。心里有了计较,赫舍里突然就给太皇太后跪了:“太皇太后明鉴,玛法在家再三叮嘱,要奴婢话做事都要存着小心,玛法身居高位,家中往来都是贵,奴婢已经多次失仪,实在是再也不敢惹玛法生气了……”
玄烨见了。气呼呼地了一句:“索尼在朝堂上什么都不敢,只敢在家里教训你?你告诉朕。是不是朕每次来过之后,你都要受罚?”“没。没有,没有的事,皇上您多虑了!”赫舍里的头都要低到胸口了。
玄烨见她这样,愈发觉得她是被索尼罚怕了,忘了自己的身体虚弱,一股无名火上涌:“你就在宫里住着。朕倒要看看,他能怎么地!”太皇太后沉默不话,赫舍里见好就收:“回主子话,今儿进宫。奴才走得甚是匆忙,连回禀一下阿玛额娘的时间都没有,奴才怕他们担心,如今您已经大安了,原想着这就告退的,太皇太后给了奴才天大的恩典,留奴才在宫中小住,奴才还是担心……”
“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一会儿让你二叔捎个信回去。有我的脀旨,总能宽你家人的心了吧!”太皇太后起身,把手伸给苏麻喇姑:“这几天折腾的,我这老骨头都快散了架,眼下没事儿了,总算能歇歇了。你也随我回宫吧,一会儿药来了,自有这丫头伺候着,我看她刚才。做得丝毫不差。”
太皇太后带着苏麻喇姑走了,宫人们都退到了门边儿,赫舍里站在玄烨床边:“主子歇一会儿吧,就算药煎好了,也不是即刻就能喝的。”玄烨确实是累坏了,几天的哭闹加上一直空腹,把他以前积蓄的那点元气全部都耗光了,听赫舍里这么一,再度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赫舍里站在原地,心里想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太皇太后让她照顾玄烨,没要照顾多久。如果丁忧期一过就送她回家,那也没什么。可万一丁忧期过了,还不放她回家呢?难道自己要故意闯祸,让太皇太后撵了她走?
不行,这个办法行不通,这里是皇宫,一言一行都是规矩,少有闪失就是滔天大祸,自己千万不能异想天开。赫舍里看着康熙的睡颜深深的叹息,你,还真是个大麻烦,眼下这个情况,太皇太后还会不会要自己这个皇帝过份信任的人做皇后,她竟然有些吃不准了。
她从来没有讨好过太皇太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经过了前面许多次的偏差,她知道这位骨灰级的老祖宗已经开始怀疑她的动机了。如果这个时候讨好她,势必让她信以为真,真的认定索家接近皇帝是有图谋的,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欲擒故纵,这个事情就大了。
因此,她只能继续“无欲则刚”,一再表示自己其实不喜欢皇上到自己家里,也不喜欢留在宫里,更不喜欢被你捧得高高的,而我所有“不要”的原因,不是我不天真可爱,而是因为爷爷实在太凶,阿玛管我管得也太紧,我怕他们,所以我不敢要。
既然伪装情绪自己做不到,那就只能不停地为自己的情绪找借口了,赫舍里长叹一声,只恨自己穿得太早,穿得太小,顶着八岁女童的身体,自己就是清朝版的天山童姥有木有?赫舍里越想越苦逼。简直就想撞墙重新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