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芊进门时,便见苏沁琬正站在梳妆台前翻着妆匣子。
“婉仪,你在找什么呢?”她好奇地走上前去问。
苏沁琬动作一顿,须臾之间脑子里便转了好几种念头。若是那海棠簪果真有问题,那便说明她身边某人亦有问题,毕竟能在她日常穿戴上动手脚的,必是贴身侍候她之人,换句话说,她身边的人并不完全可靠。
而淳芊,她能相信吗?
“今日见杜小姐穿的那身衣裳,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新得的那朵点翠桃花纹头花,竟是与她那身打扮甚为搭配,想着把它给找出来,改日若有机会便送给她。”几番思虑之下,她仍是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纵是淳芊是自她进宫后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可自这话脱口而出时,她便明白,或许这宫中的每一个人,她都或多或少地带着防备。
“噢,那朵头花啊!奴婢知道放在哪,在第三个格里头。”淳芊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苏沁琬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照她所说的拉开了第三个格子,从里头翻出了那朵点翠桃花纹头花,“果然与杜小姐那身衣裳极为般配!”她装模作样的拿在手上来回翻看一遍,状似惊喜地道。
“奴婢瞧瞧……确是挺般配的,杜小姐若是戴上它必定会更好看。”淳芊听她如此说,也不禁凑到跟前探着脖子直瞅。
“你说这桃花好看,还是那海棠花好看?”苏沁琬不经意地问。
“都好看!若是婉仪要戴,什么花都好看!”淳芊满脸真诚地点头道。
苏沁琬戳了戳她的脑袋,“拍马溜须,尽说好听话哄我高兴。”
“奴婢说的是实话,千真万确,婉仪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不信你问问芷婵她们。”淳芊瞪大眼睛反驳道。
苏沁琬‘噗嗤’一下便笑了,将那头花放在了梳妆台上,一面伸手又去翻妆匣子,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淳芊的表情,“那我这便找只海棠式样的来对比对比,看看是桃花艳呢,还是海棠更娇!”
“海棠式样的?自然也有,上回万寿节婉仪还戴上了呢!”淳芊得意地抿抿嘴。
苏沁琬心中一动,将视线落到妆匣子上,手中动作不停,“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只是放哪了?”
“奴婢找找……咦,明明前几日还瞧见来着,怎的这回反倒看不到了呢?”淳芊上前一步,接过妆匣子翻了一遍,却不见那支海棠式样的簪子。
“前几日还看见?在匣子里看见的?除了你可还有旁人见到?”苏沁琬连声问。
“是啊,前几日奴婢还在这一格里头瞧见,因见匣子有些凌乱,奴婢还与云蓉一起收拾了一遍。这回却是放哪了呢?”淳芊一边回答,一边继续翻找着。
云蓉?苏沁琬一怔,微微蹙眉沉思。她屋里头的首饰头面平日多由芷婵及淳芊二人掌管,大件的贵重之物则由柳霜保管,至于云蓉、半菱及秋棠几个虽各有差事,可在她屋里进进出出也是允许的。
“啊!找着了!”带着惊喜的欢声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定定神,果然见淳芊正拿着那支金镶宝石海棠簪,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道缝,“婉仪,找着了找着了!”
“让我瞧瞧!”苏沁琬连忙接过,细细地翻看。簪为银质,簪柄以粉红通透的上佳玉石制成的海棠形,翡翠作花叶,花蕊处金丝缠绕着点点细小的珍珠,正中央嵌着红宝石。
表面看来并无不妥啊……是哪里出了问题?遍查不见异样,她眉头渐紧,百思不得其解。
这支簪是数月前皇上所赐,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万寿节那日是她第二回戴,平日则是放在妆匣子里头,由芷婵及淳芊二人保管。论常理来说,若要在此簪上动手脚,没人比芷婵及淳芊二人更方便。
她斜睨一眼一会看看她手上的海棠簪,一会又瞅瞅那朵点翠桃花纹头花,正认真比较着的淳芊,再想想她方才有意无意提到这海棠簪时淳芊的表情,实在是很难相信这般单纯率真的丫头会背叛她。若不是淳芊,那便是芷婵?
芷婵虽说是后来才拨到她身边侍候的,可因她处事沉稳又不失机灵,进退有度且细心体贴,是以她便将她提到身边贴身侍候,会是她吗?
“婉仪,这簪子可有不妥?”见主子一言不发地直溜溜盯着手上那只海棠簪,淳芊忍不住问。
“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这海棠雕得好生逼真,平日倒不曾留意。”苏沁琬回神笑道。
“皇上赏赐给婉仪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淳芊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苏沁琬忍俊不禁,轻轻点了点她的额角,“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免得旁人说三道四。”
“婉仪放心,奴婢知道轻重的!不过这话可是真话,半点也不掺假,皇上每次赏给婉仪的东西却是最最好的!”末了还用力点了点头,以加重话中可信度。
苏沁琬轻笑一声,皇帝赏的东西又哪会有不好的,自是挑好的来赏,更何况她如今怎么说也算是对他有用的人,一点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么,这些表面功夫皇上还是挺乐意做的。
“把东西都收拾妥当,我想再躺小半个时辰,你到外头守着便是。”往日她小憩都是淳芊侍候的多,更是不喜屋内太多人守着,这般吩咐与平常并无不同。
淳芊点点头,动作麻利地将妆匣子收拾妥当,见那海棠簪与桃花头花均被苏沁琬拿在手上,也不理会,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前替她铺被褥。
直到屋里剩下苏沁琬一人,她才拿着那海棠簪靠坐在床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观察,以期望能找出个异样之处来,却最后的结果仍是让她失望不已。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莫非杜小姐真的不过是单纯地觉得这支簪子甚美,这才特意提起的?
这念头一起她又连忙否认了。
如此反复折腾,她想得头都大了,却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便将簪子扔到床的一边,双手一扯将被褥扯到身上来,双眼一阖便打算好好歇息一会。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沁琬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脑子里却总是闪现着临溪亭那一幕,女子惨叫声、猫叫声、宫女太监的惊呼声……一幕又一幕,似走马灯一般不停闪过,到后来,画面切换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可以看得清楚徐家四小姐被扑倒……
猛然,她一下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