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宫中,刘贵嫔重重地将手上的青釉印花茶碗砸在梅花纹方桌上,怒气冲冲地质问跪在地上的画烟,“你昨日是如何向我保证的?一切安排妥当,绝无闪失?”
画烟浑身颤栗不止,哆哆嗦嗦地道,“奴、奴婢确是按娘娘吩咐,将一切安排妥当,连侍候倒酒的宫女顺序都算得清清楚楚,药也成功放进去了,可哪想到那宫女笨手笨脚的,这才误了事。”
刘贵嫔见她还诸多借口,恼得一把抓起茶碗,恨恨地朝她身上砸去,只听得一声闷响,继而是清脆的瓷器落地破碎声,画烟闷哼一声,也不敢呼痛,任由刘贵嫔劈头盖脸好一顿骂,“事到如今你竟还敢还嘴?!你若是安排妥当,便应早早清楚那贱婢愚笨,就该换个手脚麻利的,何至于白白浪费一番布置!”
画烟虽感到冤枉,但到底不敢再多作辩解,如今主子在气头之上,多说只会多错。这样的错她犯一次已足够了,又岂会重蹈覆辙!
刘贵嫔胸口急促起伏,好半晌才压下心中怒火问,“那贱婢呢?敢坏事便得付出点代价,我不希望日后在宫中还听到此人的名字!”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地道,“让他们干得利索些,若再误事……”
画烟打了个寒颤,连忙磕头再三保证,“娘娘放心,奴婢定将此话带到,务必让他们做得干干净净!”
刘贵嫔冷哼一声,想想今晚逃了过去的苏沁琬,心中暗恨,“我就不相信你每回都能这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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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洗去妆容的燕贵妃,不染脂粉的脸庞,少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多了几分大家女子的温婉。她心不在蔫地绞着发丝,直到映春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她猛地回头,声音中有着几分期盼,几分急切。
“怎样,可打探清楚了?龙乾宫可有旨意下来?”
映春抬眸飞快地瞅了她一眼,神情犹豫。
瞧着她这般反应,燕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苦笑一声,似是问她自己,又似是问映春,“本宫真的老了?老到已再引不起皇上半分兴致?”都多久了,景和宫多久没迎来圣驾了?上一回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前?三个月前?还是半年前?她有些恍惚。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常言道,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娘娘贤惠端庄,又怎可与那些个狐媚子相提并论!”映春低声劝慰道。
燕贵妃怔忪片刻,方才叹息一声,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明白,可终究仍是有些意难平的。试问世间上有哪个女子会不希望得到夫君的宠爱?便是当年与文昭皇帝水火不容的文纯皇后,只怕也是如此,否则一位曾被太.祖皇帝称赞不让须眉的将门之女,又怎年纪轻轻便去了!
良久,她收起烦乱思绪,嗓音平和地问,“皇上今晚去了何处?”
“怡祥宫。”映春如实回答,稍一会又道,“皇上从御书房出来后,曾遇上清妃,他是在见过了清妃后才去的怡祥宫。”
燕贵妃勾起一丝笑容,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看来咱们这位清妃娘娘也急了,竟是再装不出目下无尘的清高模样。啧啧,本宫甚是期待她那层仙女皮剥落的那一刻。”
“你可查清楚了?江常在是得了何人相助,竟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宫宴上。”她轻轻吹了吹茶水袅袅升起的热气,似是浑不在意地问。
“查清楚了,是仁康宫!”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徐韵兰倒也有此等能力,可却不会放着希望更大,且明显又更亲近的常嫔不用,而捧着这么个东西上去,想来也就余太妃那个疯婆子会做这种事了。”燕贵妃冷笑一声。
“奴婢不懂,先帝在时,余太妃可没少给文纯皇后添堵,皇上即位后为何还要留着她在宫里蹦跶?”映春不解地问。
“皇家之事谁又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莫说是你,便是本宫也想不透。也许是看在靖王还有几分能力的份上吧……说来说去,还是有个儿子保障些。”说到此处,她轻轻覆上小腹,满是惆怅。
听她提到子嗣,映春便沉默了。干巴巴的劝慰之语这些年也说了不少,主子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理智上清楚是一回事,心里头终究也是着急难受的。
皇上均洒雨露,与主子同一年进宫的妃嫔,怀过的人不少,可自家主子偏是一点动静都无,也莫怪她心中焦急了。
中秋宫宴上一舞惊人的江常在,并没有达成心中期望。中秋当晚赵弘佑去了怡祥宫苏沁琬处,接下来的几晚曾翻过一回徐淑妃的牌子,其余不是到怡祥宫,便是留在龙乾宫中,仿佛中秋那晚对江常在的赞赏仅限于她的舞姿,而对舞者本人,却是无甚印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