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树兰当然明白夫人说的这个父亲“犯病”是什么意思,他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赶紧转身向船舱内走去。
还未走到黄父的舱室,黄树兰便远远的听到一阵阵夹杂着咳嗽的骂声。
“天杀的狗官!教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老天定要收了你们这些畜产!”
“林家畜产!你都见了阎王了,还害得我全家流徙,苦不堪言,叫你永生永世沉陷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牝鸡司晨,权奸当道,礼义沦丧,洋教横行,这大乾天下,要亡了,要亡了啊!”
听到父亲最后面的这一句明显是“诅咒朝廷”的话,有如一个霹雳响在耳边,黄树兰呆了一呆,立刻直飞奔进父亲的舱室,直冲到床前,一把捂住了父亲的嘴巴。
黄父让他这一下给捂得气息一窒,两眼翻白,登时晕了过去,黄树兰看到父亲晕厥,赶紧和侍女一道一通捶背揉胸,黄父这才吐出一口浓痰,醒转过来。
“父亲!父亲!您觉着如何?要不要吸一口?”黄树兰关切的问道。
黄父此时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的点着头,黄树兰冲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急忙取过一根烟枪,点着了烟炮,弄好后送到了黄父跟前。
黄父闻到舱室内弥漫着的淡淡的洋烟味道,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登时放出了亮光,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抢过烟枪,迫不及待的吸了起来。
几口烟吸下,黄父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看着老父吞云吐雾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病态,黄树兰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悠着点抽!没有多少了!”随着一声厉喝,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劈手一把将烟枪从黄父的手中夺了下来熄掉。
黄树兰正要喝斥,但当他看到来人是自己的夫人,便闭了口。
“看什么看?都抽光了,再犯了病,可就没法想了!现在是在船上,不靠了岸,没地儿去买!”黄夫人瞅了瞪着他的公公一眼,哼了一声,拿着烟枪便自顾自的去了。
“也罢!这洋烟毕竟对身体无益,少抽些就少抽些吧!”黄父此时因为过了瘾,心中舒畅,是以原谅了儿媳的无礼,他转过头,看着儿子,咳嗽了几声,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调说道,“为父一时不慎,着了这洋烟的道儿,你切记不可再沾染此物,明白否?”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黄树兰赶紧跪下说道。
“此次入川,山高路远,艰辛无比,好在用不了几天,便要到了。”黄父抬了抬手,示意黄树兰起来,“咱们这一次虽然受了些苦,但是林义哲和文博川这两条洋狗归了天,所以咱们全家走这一趟,值!你切不可生出畏难之念来!须知自古忠义敢谏之臣,哪个不吃过这样的苦?日后却能流芳百世!”
“父亲大人说的是!孩儿此行,无怨无悔!”黄树兰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强自回答道。
自从出京之后,那两位顺天府的官差便一个劲的催促赶路,片刻不许停留,黄树兰无奈之下,只能一路马不停蹄的前行,甚至连自己和家人生病时都不许停下。黄树兰当然知道这是官差有意刁难自己,但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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