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嚎,大雪纷飞,时值二月关外的天气依旧寒彻刺骨,然而此刻林飞等人的脸色却比议事堂外的天色还要阴沉上几分。话说蔡吉虽在田畴、赵云等人的协助下暂时度过难关重振了士气,但随着乌延、唐蓥所率援军在白狼山附近全军覆没,目前关外齐军的兵力急剧萎缩,而作为齐军在辽东的第一重镇,锦西更是因此陷入了无兵可调的被动之中。不仅如此,由于气候恶劣林飞到现在都不清楚蔡吉在白狼河的情况。反倒是公孙康在前日派人送来了乌延的首级。
一想到那日公孙军的骑兵挑着乌延的首级在锦西城下招摇过市,林飞便忍不住咬牙下令道,“再探!一定要寻着唐将军!”
“喏!”斥候得令后立马起身退出了议事堂。然而一旁的难楼却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道,“乌延首级既已在此,唐将军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未寻着山威等人的尸首,便一日不可妄下结论!”林飞横扫了难楼一眼反驳道。其实林飞之所以在明知援军已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还硬着头皮派出斥候去找杳无音讯的唐蓥,主要是想稳住城内的人心。毕竟唐蓥是锦西的主将,说他失踪总好过宣布他阵亡。更何况林飞早已遣快使向关内求救,只要稳住锦西局势不出岔子,相信用不了多久援军便会赶来关外救援主上。
但难楼显然不在乎林飞的这番苦心。或者更为确切点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把林飞这个锦西令放在眼里。在难楼看来被困白狼河的蔡吉已是凶多吉少,他没必要像乌延那样为个小娘们把自己的脑袋丢在辽东。因此这会儿的难楼已然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先同眼前这位林邑宰把账结了拿回属于他的赏金。毕竟他已在三天前洗劫了辽东属国数个村寨,也算是达成了林飞之前有关袭扰敌后的布置,钱货两清天经地义。更何况以锦西目前空虚的守备,试问又有谁能阻止他难楼洗劫全城!
当然考虑到蔡氏尚有数十万大军在关内。更怕惹恼并州的张辽引来血腥报复,所以难楼倒也不敢把事做得太绝。此刻的他只想快点拿了赏金,好及时赶回去吞并乌延遗留下来的地盘。难楼的这种做派在中原叫不仁不义,但在讲究弱肉强食的关外却是再寻常不过处事之道。事实上哪怕是在两千年后也照样有大把的人遵从丛林法则,讥笑仁人义士为傻子。只是这些“聪明人”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更没意识到在他们得意洋洋地破坏规矩螳螂捕蝉的同时身后还有黄雀等着。
不过这会儿的难楼显然是认定自己能吃上肉,所以他当即便向林飞开门见山道,“眼下已是农忙时节,还请邑宰兑现赏赐,好让吾家儿郎今早归乡。”
乌桓人素来以游牧为生。何来农忙一说?这厮分明是想溜之大吉——林飞在心中暗自冷笑,倒也不将难楼瞎话点破。毕竟以难楼此刻的言行来看,难保此人不会变成第二个蹋顿。或许给点钱打发这群胡人离开锦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一旁的阎柔却出面向难楼劝说道,“齐侯身陷重围,援军又全军覆没。值此危难关头大人若能坐镇锦西,城内百姓定结草衔环报答大人救命之恩。”
林飞听罢阎柔所言暗暗端详了对方片刻。想要弄清这位乌桓校尉究竟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自己。但难楼似乎是被阎柔说动了心。要知道锦西可是辽东最富裕的城池。此刻城内更是聚集了大量前来躲避战乱的商贾。若难楼只拿点赏赐就走,还真有点入宝山空手而还的味道。可要是按阎柔的说法以护城为由留下那岂不是可以从那些商贾身上好好捞一票!
且就在难楼转着眼珠子打算改口留下之时,忽听堂外鼓声擂起,不多时便有一员小校赶来禀报道,“禀邑宰,门外有诸多百姓击鼓求见。”
林飞闻讯胸口顿时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要民变?!须知目前锦西城内八成以上人口来自青州的太平道教众,其中又有不少人都参与过十九年前的黄巾之乱。林飞虽与太平道合作多年却并不代表他就信任这些教众。且不论此番在玄菟刺杀公孙度的刺客正是于吉一派的余孽君雅丽。光是黄巾贼在中原各地屡屡降而复叛的做派,就由不得他不往坏处上想。
不过当着难楼和阎柔的面林飞还是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旋即便起身随那小校来到了县衙门口。此时锦西县衙前早已是一片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头几乎一眼望不到边。不仅如此人群中的男丁还个个手持弓箭、长叉乃至猎刀等武器,明显是有备而来。见此情形,饶是林飞再有城府这会儿也不禁神色为之一变。至于站在他身后的难楼和阎柔,却是一个神定气闲,一个面露难色,显然是各有各的心思。
只是还未等林飞鼓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安抚民心,就见人群中走出了三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说是大汉但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容貌便可瞧出这三人至少都已有四、五十岁,其中为首一人甚至还断了一条胳膊。可年龄与残疾并不能掩盖三人身上的杀伐之气,随着三人走出人群衙门前原本还有些乱哄哄的百姓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其实林飞对这三人也不算陌生。那个断臂的汉子名唤王季,本是黄巾渠帅彭脱帐下的一员战将。西华一战彭脱战死,王季则丢了一条胳膊只身逃往扬州投靠于吉。王季右边的中年大汉钱磊同样也曾当过黄巾贼只不过名号没王季响亮。至于站在王季左边的马脸老汉名唤罗柑,虽非黄巾出身但因其打得一手好铁故而在锦西城内也颇有名望。
此刻就见这三人恭恭敬敬地向林飞抱拳施礼道,“草民王季、钱磊、罗柑叩见邑宰。”
王季等人恭敬的态度令林飞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于是他也跟着客气地抬手道,“三位不必多礼,却不知各位乡亲在此击鼓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