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粦定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双目看着面前的茶盏,双手紧握成拳。
丞相出事,朝堂动荡。虽他一己之力也可挽回,可却仍不免伤筋动骨。为了大梁江山,为了帝位,他动过这个念头,也下过手,可她总是命大,安然无恙。可当她真的不见,他这胸口突然空落落的一块儿又是如何?
原来他不知她是女子,只曾把她当对手相待。
他十二岁策马出关,大破敌匪。被父皇誉为武魁。因自小就被父皇逼着和她对较,输给一臣子,身为皇家子弟,他不服!
为太子,为君王,他专注朝堂,勤奋不怠,只因她嘲讽于他,不及安亲王半数。不论真假,他不甘!
而经历种种,他发现她竟是女子之身。
一皇家贵胄,天之骄子,竟然输给一女子,他怎自若?
几番调笑,几番试探,不曾想她竟有远遁之心。
真的,假的。对他来说都不过如此,饶是越发亲近,越发觉得她的有趣,她的美妙。可终这大梁还是他的天下子民。
纵使红尘多娇媚,帝王总无情。
她若真的想要离开,他定不会阻拦。
原来和她说好的是在平安郡外的山亭落脚,他辗转入军营庇护,而她则前行数里等候钦差仪仗,可也就是刚出平安县,她就要他离开。
他曾边关杀敌,即便这些年久在深宫,也常混于御林军卫当中,车队后那诡异的气息他也有察觉,是以,他没有拒绝,可当辗转数里,发觉一切安然,他才意识到或者那些人根本就是冲着她去的。等他派人再赶过去,看到的已经是一片狼藉。
何人竟敢对当朝丞相下如此毒手?
他一怒之下,血流成河。
他不是暴君,他这刑罚对平安郡上下的官员来说或过之,可区区一郡案事竟惹动了当朝丞相帝王,更让丞相陷于危险之中,不严惩不得以安民心。
只是,她在哪里?
姬粦定回眸侧望,这床榻帘帐,屏风书架前都好像浮动她的身影。
恼怒,娇羞,千姿百媚,尽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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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天空,渺渺的白云。
空气中泥土的清香,淡淡萦绕。
虽已经是夕阳西下,可仍一派安详,
姬南滨身子渐好后,第一次走出门。
不否认屋子里的残败,可屋外比起屋内却只好似是另一处的桃花源。
此处也是在平安郡治下,可因为地处仪仗钦差前来的路上,所以已经显出了几分人烟,土地已经露出了几分绿色,甚至清甜的水也能喝到。按照村落里的百姓所言,全是靠了朝廷里的皇帝还有当朝丞相。
姬南滨没有穿着男装,一身素色的女装,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刚刚愈色的面容苍白无色,可眼中已然光亮。
看到她出来,外面的冬梅秋菊低呼了声,忙赶过来,“小姐怎么出来了?”
她们一行人算是狼狈的到了这个村子,而幸亏是她们当中大都是女子,又是在平安郡上下官员俯首之前,不然村里的百姓都要以为她们是哪个犯官的女子了。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惹得村子里的人频频露头往这边看,所以从她醒了之后,四女婢还有一众下属对她的称呼就都变成了“小姐”。只是除了四女婢知道她是名副其实的小姐,其他的姬府中人以为她和那个皇帝一样,为了掩人耳目,男扮女装。
“总是躺着也不好!”
姬南滨笑笑,转头四下看去,只是就这走出来几步路,就已经看到村子里有人往这边看过来。有抱着孩子的妇孺,有蹒跚的老人,虽不过数人,可各自眼中大都是小心翼翼。
姬南滨回以一笑,在秋菊冬梅的搀扶下走了一段儿。
差不多百步,姬南滨越走越慢,脸上舒畅的笑容也越来越浅。
村子不大,只有七八十户的样子,可村子里的人却只剩下二三十户,更显寥寥。而那些偶尔从她眼前经过的百姓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破缕烂衫,隔着衣服,甚至里面的皮肤都露了出来。如
今是初夏,要是寒冬,他们又是如何过?
何平还有那些人实在是该死——
这个念头在姬南滨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姬南滨回头问,“春桃呢?”
秋菊回,“春桃姐姐去村长那边了,很快回来!”
正说着,远远的看着春桃的身影,春桃看到姬南滨走了出来,快步的赶到了姬南滨的身边,“小姐,太好了!”
姬南滨点头,“我也觉得好多了!”
“只是我们也该走了!”
…………
平安县外的一处庄镇。
因为郡守何平还有一干人等授首,即便只有几天,鲜少有人烟的镇子里也热闹起来,最起码人来人往,街头叫卖声迭起。
就在镇上的一处僻静角落,毫不起眼的宅子里,数人杵立,最里面的房间外,两人守在门口,目光精锐,身如松柏。
房间内,一人坐在窗前,身后阴影处,一人躬身垂首,“主子,该走了!”
“找到了?”
他沉声道。
“没有。”
他冷哼,转过面容。夕阳下,翩然儒雅的面容俊逸非凡,一双眸子睿光微显。唇角一勾,似乎在哪里见过的笑容一闪而过。
“你还敢说走?”
“属下知错!”
阴影处的人跪倒,翻手往自己的嘴巴上打过去。
噼啪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每一下都带起丝丝的血色。
听着十多声,姬肄遐抬手,阴影处的人停下动作。即便是在阴影当中也看到他肿起来的脸面。
姬肄遐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
“她身边的春夏秋冬身手不凡,结成的阵法就是本王的卫队也不敢莽撞。若是当真有事,总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是!”
阴影处的人应声,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去找!”
姬肄遐没理会他,只低眉看着手指上的扳指,摩挲。
没有听到主子的命令,阴影处的人不敢动。
屋内,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肄遐道,“再寻一日,若不成,就走吧!”
“……是!”
先前一刻主子不是还因为他说的离开罚了他,现在怎么又让走了?
阴影处的人不解,却也不敢问,应诺着退下。
房门关合。
姬肄遐看着闭合的房门,眼中厉光一闪。
当日在平安郡府衙外,是他看到了和她同车而行的粦定,这才要何平派人下手,只是他只吩咐何平把与滨儿同车的人杀死,没想到何平竟是对滨儿出手。既如此,何平不留也罢!
可滨儿又怎么会和粦定混在一起?难道她要摒弃与他?
不,不会!滨儿是倔强之人,认准了一件事除非到了山穷水尽,她绝不会回头,就像是当初决定相助于他伊始。姬家数代为朝中重臣,她不会不知道日后他登上大宝,这皇后之位定不会是她。所以他数月之前所为,她应会明白。何况,对她,他的心始终。
……既然滨儿有心躲避,那来日京城再见吧!
轻叹一声,姬肄遐起身,长身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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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
平安郡府衙的地牢。
御林军守卫林立。
腐朽,厌臭的气息在空气中涌荡,昏暗的油灯在漆黑中晃动,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鬼火,阴森。
远处里有脚步声过来,御林军卫严守以待,先前挺立的胸膛更加挺拔。
几个人从他们当中穿行而过,为首的一袭白色的锦袍,头戴玉冠,俨如此处格格不入,正是姬粦定,此刻他目光冷峻,嘴角紧抿,脚下更是疾步如风。
地牢深处。
阴暗枯杂的草楔中,一身上全是伤痕的人半死不活的蜷在地上,身子颤栗着忍着身上的痛楚。
当远处的脚步渐渐靠近清晰,最后在牢门外停下,他颤栗的身子竟诡异的停下。
“何平,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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