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轻轻嘟囔了一句,心里却知道汪孚林找到的这个理由确实很不错,如果是来刺探消息的人,也挑不出什么大错处来。接下来回新安会馆的路上,汪孚林又打趣她晕船的往事,直叫她气得牙痒痒的,可一进新安会馆后门,他们夫妻俩就只听到前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听说了吗,朝廷禁了海运漕粮!”
当汪孚林和小北来到前堂的时候,就只听四处都是高谈阔论国政的声音。有的说这是浅薄短视,也有的说海运浪费钱粮,轻贱人命,还有的在那由此及彼。引申到官场吏治等等,恰是不在其位也谋其政。汪孚林听了随口一笑,却一点都没插嘴的打算。带着小北就悄悄回房了。
别人未必清楚具体内情,他还是知道的。要不是之前在山东七艘海运漕船在飓风中倾覆,损失的粮食超过五千石,而且还淹死了十几个运军,怎会轻易再次禁了海运?张居正自从当首辅这一年多来,将原本民间粮长要负担解运税粮税银的苦差事全都收回来交给了运军,这对于民间固然有利,但对于专职解运的运军而已,却是巨大的负担。再加上去年漕运拥塞,当然得靠海运,现在死人翻船,当然也不得不暂停。
就在汪孚林前脚关上房门时,便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喝声:“莫谈国事!这新安会馆虽说是给诸位相公应考期间住的,可却不是给各位评议国事的。要是想谈,外间有的是酒肆茶馆!”
声音过后,外间虽是抱怨声很不少,但还真的是消停了下来。须知诸生议论朝政,明初的时候曾经严禁。但这年头却是人人踊跃。
没多久,汪孚林就听到外间有人敲门的声音,紧跟着程乃轩便闪了进来。人冲着小北点了点头。随即就压低了声音说:“这两天内阁传命,重申国初旧令,诸生不得妄自议论国政,否则重处。唉,自从年初王大臣那件案子发生之后,这朝中内外的气氛就紧张多了。那一次已经罢相的高拱就被卷进去,紧跟着就如此高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一朝天子。下头内阁都不知道要换几茬,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汪孚林见程乃轩自顾自坐下来喝茶。他便笑道,“你家娘子呢?许嫂子就算怕生。我们夫妻又不是外人。”
“她有点累。”程乃轩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随即便笑眯眯地看着汪孚林说,“孚林啊,从前你是到哪哪就必定会出事,这次到南京乡试倒是还太平。到底是成亲之后在徽州家里修身养性一年多。”
“走哪哪出事,那也是事情找我,不是我找事情。”
汪孚林也不希望自己的灾星光环继续高照下去,尤其是在南京这种地方。虽说不比京城那样达官显贵满地走,可南京有世代留守的魏国公,有守备太监,还有南京六部都察院,应天巡抚衙门,高官多如牛毛。所以,他之前对付挑战的时候虽说也有剑走偏锋,但都努力控制好了度。
而对于这好兄弟哥俩斗嘴,小北一贯的态度是不掺和,眼珠子一转便出门去找程乃轩的妻子许大小姐说话去了。而汪孚林和程乃轩说着说着,话题就跑没了边,汪孚林甚至说起了身在常州府武进的邵芳女婿沈应奎。沈应奎虽说是秀才,但邵芳死后便矢志不再科举,却接了汪孚林的邀约开了家长风镖局,算是常州分号,再加上牛四在丹阳和丹徒先后搭起了场子,再加上之前杭州那些人打通了松江、苏州,东南好几个重要府县都给串成了一条线。
“但说到底,南京这帝都如若能够打下根基,这才是真的。别说镖局,咱们的银庄和票号在南京城里可也尚未扎根下来。到底是南京,权贵满地走,生意不太好做,也不敢轻易做。”程乃轩说到这个就有些愁眉苦脸,偏偏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更大的声音。
“有人把大中桥的意文书肆给烧了!”
见程乃轩第一时间看自己,汪孚林顿时没好气地瞪过去:“看我干什么,关我屁事!”
程乃轩顿时坏笑了起来:“哦,不关你的事?既然不是你霉星高照,我们就去看个热闹吧!放心,不去现场,这新安会馆旁边的佛寺可是有座高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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