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情况有些复杂。也有些混乱。
当然,从市井之间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寻常百姓在经过昨夜的宵禁之后,也就知道有个了不得大人物遇刺了,据说是渤海的一个侯爵。可这又能怎么样?
每天的豆腐脑还得吃,菜也还得卖,码头上的活儿也还有不少。该上工的上工,该下地的下地。商铺之间也都继续抬价降价,与客人熙攘争利……一切的一切都还一如既往。
但朝堂之上,此时却已经是沸反盈天。
大汉帝国的日常事务都是由各个部门处理汇总,然后交到内阁,由内阁作出最终决定。遇到诸如军队和外交方面的大事,内阁才会将文档蓝批处理,送进皇宫交由圣裁。所以朝会是不必每天开的。一般五天一小朝,内阁和三院六部的尚书们在文华殿碰头议事,皇帝可亲自出席,也可不出席;七天一大朝,由皇帝亲自主持,在勤政殿召集三院臣工共同商议七天以来的棘手事件。
总之,经过圣祖改制后的大汉帝国在很大程度上类似于现代的君主立宪制。当然,只是类似而已。皇帝作为最高元首,他掌握着全国的军权和宣布战和的权力!这是现代君主立宪制国家的君主所没有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汉圣祖显然明白“事必躬亲,乾坤独断”的害处和“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意义!
今日是小朝会,文华殿里沸反盈天的场面是由礼部尚书东方?递交的一份奏折引起的。
《奏请早立渤海侯爵折》!
“第三十代渤海侯遇刺身亡,家不可一日无主,为稳渤海人心,第三十一代家主之位须早立!”这是东方?的原话。
由于今日小朝会,皇帝并没有亲自出席,所以在用词上他没有用奏请。奏折上的“奏请”是专门对皇帝说的。皇帝对天下言论有随时调阅的权力,所以即使是上交内阁的折子上也必须用“奏请”两个字。
而引爆这场朝会**的,是雒阳府尹上官鸿的《奏请彻查渤海侯遇刺案及弹劾羽林暗卫逾权断狱折》!
随着上官鸿这份奏折的递上,检察院右谏议大夫也递上了四名稽查郎中撰写的弹劾奏折,矛头无不指向了羽林暗卫。说其滥用职权,诬陷忠良,构陷冤狱,罪大恶极,应立即惩处!
其他各部尚书也纷纷出言附和,他们虽没有奏折呈上,但也认为羽林暗卫行使职权过宽,以及危及帝国的正常行政秩序。
群情汹汹中,枢密院参议长和军机处参议长联名上奏的《奏请调回近卫军团以安京畿防卫》的奏折被彻底忽略了……
同样被忽略的还有政务院户部度支司、赋税司上奏的《奏请调拨十州乙等军团军费用以黄河整修工程折》和《奏请免青徐两州一年赋税折》。
宇文护作为当朝丞相,今日却因病未能出席朝会。枢密院太尉也未能列席,坐在龙椅下首的只有内阁俊辅,检察院司空王显。
王显,字芯璞。今年四十岁。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成员。坐在朝堂之上的他,身着朱红官服,头戴紫砂冠,三缕墨髯,身姿挺拔,端是一副内阁俊辅的严肃表情。
“各位同僚,今日首辅大人、次辅大人皆染病未能列朝与诸位共治。诸君之请,某先带回疏阁,晚些一并呈递陛下……”
王显的话还未说完,礼部尚书东方?已经出言打断:“俊辅大人,羽林暗卫自恃圣宠,已到了目无法纪的地步。渤海侯遇刺案,陛下震怒,可羽林暗卫不但不彻查,更不允雒阳府查,却将渤海侯世子羁押在大理寺甲级监狱,试问天下哪有未过审之人便关进甲级监狱的道理?!我大汉自诩华夏贵胄,礼仪之邦,难道已到了无礼便是礼的地步吗?公仆不敏,恭请俊辅大人给予答案!”
东方?,字公仆。今年五十二岁,向来以华夏贵胄,礼仪之邦自诩,事事绝不能有辱大汉国体,更不能有损华夏尊严!对礼仪上的维护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王显浓墨般的眉峰一蹙,对东方?在朝堂上如此跟他唱反调很是不满,但东方?是礼部尚书,归属政务院管辖,他王司空可没有当朝训斥的权力。
王显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既然如此,某便直言吧。羁押沈云乃是某之意。”
东方?愕然。最近这段时间王显与羽林暗卫第二镇过从甚密。这已经让首辅大人感觉不满。昨日的内阁中旨自然也不是首辅大人的意思。王显没有通知首辅,便签发了内阁中旨,让羽林暗卫羁押沈云,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打压理由。正好公甫效一大早就跑到府上,递了这份奏折,于是他也就顺水推舟将这奏折拿出来,同时发动政务院几个官员,一起当朝向王显发难,目的无非是提醒王显,首辅大人才是朝政的引导者。却没想到王显竟然如此干脆,当众承认了是自己羁押的沈云。
看东方?愕然的样子,王显心里冷笑。
自圣祖改制以来,从未有过四十岁便当上内阁大臣的人物。可他王显却是一个异数。在任何时代,异数都难免被人所排斥。这种排斥情绪在已经五十二岁依旧是礼部尚书的东方?这里,被无限放大了。王显不是一个墨守陈规的人,不然也不能四十岁便位极人臣,如今他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只有当上内阁首辅。要当上内阁首辅,首先便要让这些老头子服从自己的权威。要做到这点,羽林暗卫是最好的倚仗---更何况,这件事他王显也只是冲锋的卒子罢了!
“王大人,沈云乃是渤海侯世子,羁押他你可有确实证据?”东方?有些激动地问道。
王显摸着墨髯冷笑道:“证据自然是有的。三日后举行三司会审,届时某自当拿出来。不知东方大人还有何想上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