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峰在终南山诸峰之中,以高度而论,仅次于主峰,况且又位在东方,故而最先看到朝阳。()每当红日跃出云海之时,贺长缨都会在黄金为椅,白玉作台的观日亭中饮茶。
这一日,贺长缨对面却多了一人。
东方的天际只是露出了鱼肚一般的白色,周遭是变幻莫测的云海奇观,伸出手来,云在五指间滑过,在俗世中人看来,这里已经是恍若仙境,可无论是贺长缨还是他对面的司马承桢,都是面色凝重,可没有半点传说中仙人无欲无求洒脱自在的样子。
司马承桢虽是楼观道的真传弟子,可在楼观道却是名声不响。自从他成为真传弟子之后,便独居清凉峰,门下没有任何弟子奔走服侍,极少有人见到他的踪影。
论实力,论坚韧,司马承桢在楼观道都是首屈一指,然而,即便是这等人物,在面对元神之劫时,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安然度过。
他此来朝阳峰,正是为了此事!
贺长缨和司马承桢感情最厚,两人虽非兄弟,却胜似兄弟。自从入门之日起,两人便互相扶持,相伴修行。
然而,在双双成为楼观道真传弟子之后,两人却分道扬镳。贺长缨在宗门内拉帮结派,经营起诺大的势力;而司马承桢却闭门不出,极少现身人前。楼观道弟子中有传言说两人因某某女修反目成仇,这种段子在楼观道流传甚广,两人却从不理会流言蜚语,我行我素。
贺长缨默然无语,如雕像般动也不动,任凭自家最喜爱的绝美好茶‘观音醉’变冷,再无一丝热气。
贺长缨的马脸山上尽是凝重之色,沉声问道:“承祯,此事非同小可,你当真决定了吗?”
司马承桢脊背挺的笔直,如枪似剑,即便面对最好的朋友,也不会改变自己行事的习惯。闻言,他微微一笑,道:“一年之后,若无意外,我就是宗门的第八位长老了!”
司马承桢说的轻松自在,可贺长缨怎么不知其中有多少凶险要过。贺长缨沉吟了一阵,道:“承祯,是否太过仓促了!你我尚有百余年好好谋划,何必定要在明年?”
司马承桢轻轻一叹,看着茶杯中漂浮不定的金色叶片,道:“长缨,当年的决定是我们太过想当然了!”
贺长缨不以为然的道:“谋定而后动,天下之事,莫不如此,怎么会是想当然呢?”
“当年你我成为真传弟子,为长远谋划,遍览宗门典籍,却发现宗门内对元神之劫的记载千奇百怪,有些更是自相矛盾,根本无从分辨那个是真,那个是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一人先行度劫,无论成与不成,将经验教授第二人再说。”
“不错!”贺长缨想起五十年前的那个决定,仍旧庆幸不已。这五十年来,楼观道共有十二名弟子温养元丹成功,凝结元神,然而,一共有六对儿修士在元神之劫中被劈成了飞灰。若是他仓促而行,其中必有他一个名额。
“我的性子比较沉闷,所以当年我抢着要先度劫,由你去寻来法器供我度劫之用,这些想法都很好,若是我能度劫成功,成为宗门长老,自然也可以寻来法器供你使用。”司马承桢说起当年往事,仍旧唏嘘不已。
“承祯,我找到的那一件下品神器,两件绝品法器,不知你祭练成功了没有?”贺长缨问道。
“自然,若非有你做的这些准备,度劫不是一个笑话吗?”司马承桢道
贺长缨双手一摊,道:“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问题?”
“近日来,我入定修行之时,感觉元神的大门在向我招手,隐隐之中,一些关于修行的体悟涌上心头。
元神之道,修行之路,有进无退,不可心存疑虑。长缨,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对于修行耽搁了不少。如今,我度劫在即,无论成与不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还是将那些俗事全部摆脱,专心修行为上。”司马承桢苦口婆心,说的贺长缨十分动容。
可是,世界不会按照某个人的意图来运转,正因如此,才会有某个古人感慨道:“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
贺长缨五十年来的经营,势力在楼观道内盘根错节,他若在时,彼此之间相互制衡,便是一个稳定的局面。若是贺长缨抽身离去,一个不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不是一句‘我不玩了’便可脱身而去那么容易。
贺长缨诚然是天才,可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天才。楼观道人才济济,各种势力挤压之下,定叫贺长缨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