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之后伟人一句军队要忍耐，国防投入随之锐减，军队过苦日子，军工企业自然也没饭吃，尤其位于西部山区这些三线企业，连卖个茶叶蛋都没地方去，造台缝纫机成本也根本没竞争力。

国家“七五”、“八五”三线调整计划确定之后，九零年新江总厂正式动工，对于几万三线职工和家属来说，对搬迁到距离大城市重山不远的新厂都满怀期待。

朝阳升起，父母起床不用费力侍候煤球灶，重山那边可都是用天然气，一扭按钮就来火！

日挂中天，中午赶回家一身汗也不用烧水，总厂家属楼卫生间有淋浴，一开龙头有热水！

夜幕降临，在家里看电视无聊也不用早睡，晚上夜市都还没有关门呢，一出门几分钟到！

三线人带着这些期盼，渴望早日告别枯燥无味的山沟沟，和夜晚没有霓红灯的生活说再见。

可搬迁投入有三十亿之巨，约等于这时期国家每年财政收入百分之一，各级财政不肯痛快掏钱，各个分厂根本没钱，银行贷款本来就压了很多也不敢贷。

资金得不到保障，新江总厂的搬迁进度拖拖拉拉，在九四年总厂建设更全面停工，直到九五年五月国务院张副总理来新江工地视察，随后调概资金到位才得到了些缓解。

今年新江总厂资金相对充裕，搬迁进度也大大加快，目前红机机械厂、庆石机械厂、双河机械厂、重州齿轮厂、重江机械厂、红船仪表厂这六个厂的主体都已经搬迁完毕，明年就能完全搬迁下来。

由于三大厂主体先下来，新江总厂目前光六个厂近两万职工和四万多家属就占搬迁总人数的七成。

整个总厂已经有了近七万张口要吃饭，如今大部分分厂却都严重亏损了好几年，在路江安看来工资都发不齐，家属楼也没钱修，却先趁资金充裕在年初把这气派的总厂办公楼竣工简直劳民伤财。

总厂还是空架子，五组团那临时办公楼有什么不好的？

可自己不是决策者，路江安也只能肚子里发点牢骚而已，这时候还没上班，他径直上去也没多少人注意。

上行下效，西南军工局组建了信息化工作领导小组，新江总厂也立马组建了这么一个组织，还在新办公大楼里设置了专门的办公室。

新江总厂的气派办公楼不缺房间，路江安他们这个工作组带着圣旨下来，他的待遇自然不低，在总厂领导这一层有单独的大办公室。

上周视察后，郭悦湖等军工局主要领导已经打道回府，未来几个月，路江安就得担起新江总厂信息化工作的推进重任。

这担子不轻，路江安手下也带来了几个军工局的精兵强将，不过在他坚持下，大家共用这个面积不小的办公室，反正又是临时工不合适搞那么正规。

路江安来得最早，办公室冷冷清清，他拿着自己的茶杯出门打算去找点热水，楼梯口却看到了熟人。

“路主任来得真早。”

江景东嘴角含笑打招呼，身边徐卫也在笑，不过笑容要亲近许多。

“江书记你也挺早。”

路江安连忙也笑着回应，同时冲徐卫点了点头。

再次重逢江景东，两人之间地位迅速拉近，路江安觉得对方和自己都需要些时间适应，这几天他也没有私下去见过。

倒是徐卫在周宏年和温勇强那件事帮了大忙，路江安和对方一直都有联系，尤其对方如今好像也对计算机很有兴趣，得知他比较懂行，不但打电话询问问题，前段时间他周末回家还经常找来解决难题，最近更开始学着他上惠多网了。

不过路江安此刻视线都在江景东脸上，他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之前就发现对方眼神里偶尔有些患得患失，可此刻江景东却面带红光，视线也重新恢复了惯常的坚定。

路江安如今和徐卫熟悉起来，他也知道江景东在总厂日子难熬。

由于被视为下来镀金的过渡角色，江景东这位副厂长副书记分配的工作没多少挑战性，多少有些虚度光阴的味道。

原本江景东已经有想换个地方的意思，可没想到四月份他突然被提为专职副书记，直接负责总厂党组织大权，一下子超越了厂里其他副厂长。

而六月份新江总厂的王厂长由于工作不得力被修养去了其他单位，新厂长却听说上面意见无法统一，直接难产眼下都还没出来。

照理说总厂厂长不在应该是常务副厂长张德伟掌管大权，可由于此人行事霸道不得人心，江景东这位没怎么得罪人的专职副书记却被几位总厂副厂长和分厂厂长抬了起来，成了事实上的掌权者。

“我还是托个大吧，”江景东笑得更灿烂了些，道：“老路，我们之间可是一起扛过枪的，这交情也没必要太见外，去我办公室聊聊，徐卫你去打热水来。”

徐卫笑笑答应拿过杯子去了，路江安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一脸平静和江景东去了他的办公室。

“老路，坐，抽烟。”

江景东摸出打火机和烟正打算给路江安亲自点上，对方已经嘴里客气掏出一包娇子，他一愣随手把自己那包宏声丢茶几上。

“真是世事难料，还是路主任，变化可真大。”

江景东抽着高价娇子烟，嘴里开着玩笑，他心里着实感慨。

一年前金像山那个稳重踏实的汉子只是个车间副主任，江景东都可以不正眼相看，如今路江安却已经是军工局正科级主任，来下面单位可以享受处级待遇，又是郭局长手下的红人，连他也不敢小觑。

这不连烟都抽得比自己好了！

“江书记，我……”

路江安吐出烟圈，他望着那包扎眼的宏声有些不好意思。

老厂的时候为了省钱，路江安一直抽据说重山棒棒都不喜欢，才卖五毛钱的望天门，下来之后经济改善，他只有吸烟一个爱好，虽然在家里严禁，可张淑芬为了面子都买好烟让带出来。

这千盛卷烟厂去年才推出的娇子得十块钱一包，可口味就是醇正，一下子挤占了重山一大块高端市场，路江安也挺喜欢抽。

不过人家江景东是总厂书记才抽三块钱的宏声，自己今后可得注意这个。

看路江安还是金像山那有些拘束的表情，江景东笑了笑心情更好了许多，其实以他的眼界，更好的烟也见多了。

“老路，我和你就直说，”江景东的脸色认真起来，沉声问道：“你是新江总厂出去的，这厂里什么状况你也一清二楚，有没有什么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