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夏日午后,狂笑声在红船厂厂区门口突兀响起。
门岗老赵的午盹被打断,他咬牙切齿推开门。
在自己门外的自来水池前,铸锻车间副主任路江安的儿子路扬,正傻了吧唧站着,昂首撑腰望着一号桥,笑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路家小子!你笑啥?正上班呢,你找你爸,他也不在这里啊。”
“重生了,哈哈哈,老子重生了!”
少年只是回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大笑。
重声是个啥?
老赵五十多岁,稀里糊涂了,不过这小破孩在自己面前充老大,他心里很是不痛快,却也没多说什么。
眼前这小子不但是干部子女,还是红船厂恶名远扬的小子,仗着学习成绩不错,到处调皮捣蛋没个正行,反正厂里都是熟人,也没人和他计较。
看他此时的确良短袖衬衣,军绿短裤,踩着凉鞋,头发上还淌着水,应该是刚刚从水里爬起来,就不明白这小子发什么神经。
路扬一脸激动望着桥对面,那里顺着峡谷河岸修的公路,隐隐能看到后面连绵的厂房。
果然是重生!
虽然路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
前一刻路扬刚从自己合租的三室一厅浴室洗澡出来,但此刻他就站在了十几年前的老厂桥头!
老厂红船厂位于南隆县药泉乡,古志书素有“群山环拱,带山纡流”的评价,尤其这金像山脚,更是山水群聚,地势险要。
在三线建设时期,当时为了防备红色帝国侵略,国家以备战备荒作为主要战略思想,在西部偏远山区选择合适地点修建了许多军工企业。
红船厂就是这个时期,由上千人从无到有,在这个小山沟里建设起来的,一家生产军用电子设备为主的中型军工厂,刚建设的时候当地还没有药泉乡,大部分位于名叫药船的小村,所以依照当时特色取名红船厂。
他爸路江安是重山市人,当知青后被红船厂招入,从红船厂的普通工人干起,直到十几年后混到了车间副主任的位置。
而他妈张淑芬的出身挺复杂,路扬已经逝去的外公张兴山当兵受伤退伍之后,被安置回老家当药船村村支书,据说张淑芬是他在回乡路上捡的孩子,张兴山六五年因病去世的时候张淑芬才十岁,被托付给张兴山的好友,当时药船村村支书魏洪成养大。
张淑芬从小读书争气,初中毕业之后考入当地药材种植研究所办的中专,后来认识了路江安,才有了路扬。
路扬翻遍全身,除了一串钥匙几张块子钱什么也没,索性也就不去思考现在是几几年了。
反正该是九十年代中期,自己的样子他刚才在门岗的自来水池看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前世这时候会发生很多大事,其中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老厂搬迁了。
这搬迁也是他家命运的拐点。
路扬的爸爸路江安因为搬迁出事故不但受伤致残,还丢掉了领导的帽子。
路扬的妈妈张淑芬因为搬迁离开稳定的事业单位,最后不得不当勤杂工。
路扬也因为这场事故,从红船厂的骄子沦为老厂的混子,社会上当**丝。
如果把路扬的人生用线来描绘,那么在十五岁前是一条向上走的曲线,但在搬迁之后就换成了另一条急速下坠波浪线。
而这场不知道怎么发生的重生,好似路扬命运的第三条线,硬生生换了另一个方向。
一切都会不同!
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左手搂妖娆,右手数钞票。
原本三十二岁的单身宅男,心情就怎么也淡定不起来,笑得收不住嘴。
老赵没法子,只好返回门岗,眼不见心不烦吧。
叭叭!叭叭!
滋滋滋……!
“哎呦!”
两声急促的喇叭声后,紧跟着是一声紧急刹车声,随后就是一声惨叫。
听到路扬的狂笑换成了惨叫,老赵忙出了门岗。
五十多米的一号桥面上,一辆桑塔纳停在中间,刚才还在狂笑的路扬,此刻躺在不远处的一号桥护栏,有气没力地哼哼着。
老赵吓了一跳,看向桑塔纳上的肇事者,顿时傻眼了。
戴着眼镜,个子瘦小,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男孩,坐在那里瑟瑟发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老赵不认识这孩子,不过他也不蠢,这世道能开车的都沾着领导,能让这孩子把车开出来的人他得罪不起,于是他悄悄退回门岗,拿起厂内电话,给厂办公室拨了过去。
疼!
路扬横躺在地,感觉全身都散了架。
刚才路扬笑差不多了,就想着到老爸车间看看,没想到走到桥中间,这车突然以舒马赫f1超车的速度从峡谷冲出来,路扬顿时就吓醒了,贴着右边护栏想躲。
没想到这车里三逼司机把车开得左晃右晃,危急时刻路扬本能一个纵身扑过去,险险只被车蹭了下,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