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能为他倚重亲待,自然了解其性格,不敢贸然进言,只得耐心等着。
“董卓官拜司空,又拥强兵在洛阳,我为执金吾,不便与之相交。那李肃若再来,你也不要见他。”良久,丁原沉声道。
虽然料到会是这么个反应,但吕布略一犹豫,还是劝道:“使君,董卓素有威名,如今又升了司空,西凉雄兵不断开进洛阳,可见其志不小。使君还是……”
丁原立即打断:“他是那的事,与我何干?我是朝廷任命的执金吾,不管他有多少兵马,不犯事则罢,否则,我只管拿法度问他。”
吕布听罢,默默无言。
“既如此,那卑职回营了。”
丁原不作声,只点了点头。等吕布退到门口方要转身时,他忽有所感,唤道:“奉先。”
“使君还有吩咐?”
面对自己最得意的幕僚,丁原凝视片刻,道:“你文武才具皆足恃,在我幕下贡献颇多,这我是知道的。再等等吧,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向朝廷举荐你。”
“谢使君。”吕布长揖而出。
就在吕布见丁原的同时,张稚叔已经冒着被使君训斥的危险,偷到了朱广营中。并将李肃到并州军营见他和吕布的事情据实相告。
朱三公子闻讯暗惊!
这一头袁绍声称要去拉拢丁原,还没有半点消息,董卓倒抢先下手了!这可不太妙啊,万一和历史上一样,吕布受了董卓诱惑,反戈一击,杀死丁原,带并州军投奔。那董卓就真的是凶焰熏天,有恃无恐了。
到时,袁绍曹操都跑路,董卓废立皇帝,清除异己,自己别说摸鱼了,只怕一口让他鲸吞了去,骨头渣子都不带剩的!
“奉先公是什么态度?”
“态度?奉先已经去见丁使君了,这有什么不对?”
朱广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次:“稚叔兄,我是问,吕奉先是什么态度?”
张杨一怔,小兄弟满面肃容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琢磨,答道:“奉先与李肃言谈甚欢。”
朱广心头“格登”一声,说不出话来。
操蛋,吕布这是动了心!他若真倒向董卓,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学鲍信那样,引军出走,上山打游击去。
见他神情阴鸷,张杨心里也没了底,催问道:“子昂,难道你认为……”
“稚叔兄,董卓的兵力日益强盛,又新进了司空,他为什么不跟公卿大臣们交往,却通过李肃来见你和吕奉先,想和执金吾搭上关系?”朱广问道。
“这……”
“原因无他,只为你们手里握着近五千精兵!这于眼下的洛阳来说,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如果得到你们的劫持,董卓就可以为所欲为!”
张杨的职务和地位,注定他不可能接触到朝中的权贵,更无法掌握时局的动向。因此,当朱广说出这话时,他着实震惊了一把。
他追随董卓战过黄巾,那时候董中郎对他还不错。他很想反驳小兄弟几句,但想了半天,却没有想出哪片支言片语来。
随后,朱广说出的一句话,更让他无所适从。
“稚叔兄,若有一天,我跟你对立起来,你会杀我么?”
那扫帚似的深眉挤作一处,怎么也舒展不开,张杨呆了半晌,问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为什么要杀你?”
朱广面上一紧:“因为我不可能投靠董卓。”
“我也没有……”张杨脱口就道,但话没说完,他就截住了。把一双铁拳攥着格格作响,他咬牙道“或许,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朱广打量着他,轻叹道:“兄长虽然方正,但你是个明白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张杨无言,憋着一口气,直将那张方面大脸也憋得通红。
可朱三似乎想把他逼到退无可退:“另外,我冒昧地猜测,你们丁使君也不太可能投靠董卓。”
张杨听了这话,有些茫然:“那你还担心什么?”
朱广看着他,不说话。
张杨初时仍旧不解,直到他从小兄弟的眼中读出什么来,才断然摇头:“不!不会!这个你大可放心!只要使君态度明确,奉先定然遵从!”
语至此处,他见朱广仍是那副神情,又解释道:“你不晓得,丁使君一众幕僚中,他最倚重奉先,真如父子一般。这是我入幕以来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朱广不予置评。
张杨有些怒了:“子昂,你莫不是忘了当初鲜卑人兵围云中,是奉先带着你们杀回城来;每到云中,较量弓马器械,奉先可没少指点你!你现在却无根无据地怀疑他会卖主求荣?”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指责让他惭愧,又或者是想起了吕布的好处,朱广道:“稚叔兄,你的愤怒,我能理解……”
“你若真能理解,就不该怀疑朋友!你与奉先接触并不多,但我与他少小相识,情同手足,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吕奉先决不会做那苟且之事!”张杨情绪很激动,嗓门也很大。
朱广看着激愤的故人,终于低下了头去:“稚叔兄,看来是我想多了,对不住。今天的谈话,奉先公不会知道吧?”
张杨瞪他一眼:“你这也大可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半句!”说完这句,胸膛仍旧起伏,霍然起身作揖道“罢了,你如今作得校尉,想必也忙,告辞!”
朱广手一抬,似乎想挽留他,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就让事实来证明一切吧。
一连十余天,洛阳风平浪静,朝廷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变动,而董卓也继续着他“拨乱反正”的步伐,力图打造出一个力挽狂澜的硬派英雄形象。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西凉军开进洛阳了。但此前数批部队陆续赶来,有心人估算着,董卓手里现在至少也有上万步骑。
袁绍曹操等人忧心忡忡,自骑都尉鲍信出走以后,再没有人提抢先下手的事了。
并州军进城以后,驻在从前射声校尉的营地,离朱广其实并不远。但自从上次会面不欢而散之后,张杨再没有去见过朱广。
这一日,他检点了士卒,巡查完营房以外,便要去向吕布汇报。虽说他和吕布都是丁建阳的幕僚,但吕奉先毕竟追随使君更久,又更受信任。因此当丁原忙于执金吾的公务时,这营中就由吕布负责了。
“稚叔!”
张杨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跨坐着一匹浑身赤红的骏马,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对马是有些研究的,一打眼,那视线就再也挪不开。
不自觉地趋步上前,细细打量,口中不停地赞道:“好马!好马!”
那人似乎并不想炫耀,笑道:“我正是来寻你与奉先的,走,进去说。”
张杨啧啧连声,注意力全在那赤兔马身上,想来,周穆八骏也不过如此吧?
对方再三呼喊,他才回过神来。使君明令,不得再见李肃,奉先怎么又把他招来了?
“哦,我还有些军务要办,你自去和奉先说话。”张杨借口推托道。语毕,也不等对方回应,领了护从匆匆而去。那马上李肃侧着头一直看他远去,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