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中午的时候,季玉醒了。<ww。ieng>一见自己躺在车里,才想起睡前陈子昂把车弯进了林子。忙透过缝隙朝前座探看,却不见有人。轻轻开了车门下来,眼前的一幕让她错愕不已。
陈子昂正歪在车外呼呼大睡,身下垫了一块野餐桌布。艳阳高照,林子里树木矮而稀疏,根本挡不住滚滚热浪和毒辣的阳光——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碎的汗珠。
他在守护自己!季玉因感动而难过,因难过而心疼,因心疼而至眼睛湿润。她想叫醒陈子昂,可见他头顶烈日仍酣睡不已,想他昨晚定是和自己一样通宵未眠,心里顿觉万分不忍。于是想替陈子昂擦擦额头的汗珠,可捏着纸巾的手刚一伸出却又缩了回来——她怕搅醒他。便又想替陈子昂打打扇,却发现车里没有扇子,心里一时锣鼓喧天:你这么喜欢睡在野外,干嘛不在车里备把扇子?
最后,季玉的眼睛盯上了车子后座肩上的一卷遮阳膜,便拿了抖开,却发现太阔,扇起来哗哗作响且极是费力。踌躇半晌,最后总算拿定主意,于是蹑脚走到陈子昂身边,张开车膜替他遮起荫来。
“后备箱里有伞。”陈子昂忽然睁眼笑了起来。季玉吓了一跳,抡起遮阳膜朝他头上拍去,“你在装睡!”
“也没有,就半梦半醒。”陈子昂闪身躲过,一猫腰钻进了驾驶室。
季玉也忙不迭地钻进车子。天气实在太热,刚才微一折腾,她已是香汗涔涔。
“外面这么热,你干嘛不呆在车里。”季玉呲牙咧嘴擦罢汗,语气充满责备。
“我要是一座木雕就好了。”陈子昂扭头冲她灿烂一笑。
“为什么?”季玉眼睛睁得溜圆。
“这样,我就可以做到一动不动,也就不怕吵醒你了。”陈子昂挤眉弄眼。
季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撇头窗外去。车里清凉如水,她的心却在灼烧。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眼前摇曳的树叶——爱的阳光如此炽烈,它却从未放弃过渴望!
陈子昂亦无语,他端视前方凝神静思。
车里一片沉寂,唯有心在驿动。两缕饱受煎熬的相思之魂刹那间飞越万水千山于悬崖之巅欣然携手。它们拥抱、缠绕,忘我而热烈,浑然不觉脚下即是万丈深渊。或许,相较于思慕之苦,粉身碎骨于它们委实算不了什么!
良久,陈子昂打破沉寂,声音释放着在阳光底下久蓄的热力,“我们去哪里?”
季玉呡嘴想想,侧头嫣然一笑:“要不这样吧,我们顺便去肥肥那里转转。都半年多没见了,特想她!”
“肥肥是谁——远吗?”
“我大学同学,就在化城。”
陈子昂莞尔一笑:“很近嘛,这去顶多二十公里。”
季玉哼唧:“要不,我怎么说顺便转转!”
一上高速,陈子昂见路上车少,一下将车速拉到一百六十码。季玉吓得花容失色,拉紧扶手连声尖叫。陈子昂赶紧慢下来。
“你忘了昨天的约定!”季玉尖声大叫。
陈子昂忙又把车速拉了上去。季玉瞅了一眼仪表盘,见正好一百一十码,心里不由陶陶然,“这还差不多!”
“你会开车吗?”陈子昂忽然问道。
“学过几天。”季玉道,“你问这干嘛?”
陈子昂答非所问,“现在清洁工都会开车。”又问:“你现在每天怎么上班?”
“挤公交呗,还能怎样。”季玉淡淡道。
“挤公交?就穿这身衣服?!”陈子昂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都不敢想象,在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里,季玉穿着这身袒胸露臂的裙子,会招致多少贪婪而龌龊的眼神。
“昨天礼拜六,人少。”
“杜若甫没有送你?!”
陈子昂知道杜若甫有辆宝马,因为那车正是他送的。他有些莫名上火:自己心中的女神每日竟在庸碌的人流里奔波,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她出行该有天神开道、瑞兽引銮、金童垂侍才对;哪怕出行仅是为了遛遛,脚下至少也该踩朵祥云!
“他倒是想送,可我不让。”一提到杜若甫,季玉的语气冷得像冰凌。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季玉幽幽地瞥了陈子昂一眼。
最是那一缕哀怨!陈子昂心里止不住颤栗,脑海刹那间如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公司司机李翼的电话,语气异常严肃,“李翼啊,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的任务就是接送季小姐上下班,风雨无阻。包括节假日也要听从她的调遣知道吗?”
“那其他人要用车怎么办?”电话里,李翼欣喜若狂。
“不是还有小夏吗,让小夏去!”陈子昂啪地挂了电话,扭头对季玉决然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的任务就是学车,驾校我替你安排好。”
“这样不好吧,万一杜若甫知道怎么办?”季玉神情惴惴不安。
“你怕他说吗?”陈子昂猛然侧首。
季玉拼命摇头,热切的眼神迎向陈子昂,“你呢?”
“他想怎么样!”陈子昂正色道,“你是我们公司的人事总监,配车理所当然——你看我这里哪个总监没车!”一想到季玉每天挤着公交,心里更是后悔得不行,嘟哝道,“你一来我就该给你配车,当初也就怕杜若甫多心才......”
季玉欣喜地截断他的话头,“现在不怕了?”
陈子昂愣了愣,目视前方自言自语,“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你愿意当君子,还是愿意当小人?”爱在前方,季玉兴奋地穷追不舍。
“有些事,无所谓小人和君子。”陈子昂冲季玉狡黠一笑,“你希望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
滑头!季玉心花怒放,扭头窗外。但见,“满眼风光皆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