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看着台下的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你们不是男人嘛。”
柳逸风盯着那光可鉴人的玉石台阁,听到夕颜与红豆的对话,不由转过身子,将他们二人上下扫描了一眼:“你们不是男人吗?男人的心思,如何成了海底针了?”
夕颜看了一楼桌上的男子一眼,脸上露出了的淡淡的笑意,灯光之下,眉间的那一颗朱砂,衬得整张脸愈发的妖媚起来,那双眼睛,璀璨如天上的星辰一般,彻底要将人的心神吸附进去。
“男人的心思比起女人复杂多了,男人有三妻四妾,她们的一生却只有一个良人,这世间的女子大抵都是些为情所困,争风吃醋,伤春悲秋之人,便是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他们学习琴棋书画,不过也只是为了博君王一笑而已,哪里比得上这红尘的女子大托,陪酒卖笑又如何,各取所需而已,爽快有直接,可男人却不一样了。”
夕颜顿了顿:“这世间的男子,有贪权好利的,也有淡泊名利的,有真小人,也有伪君子,有好色的,也有清心寡欲的,还有像柳少爷这般,视金钱如粪土,而我则是那种即便知道金钱是粪土,却依然为了粪土而活的人呢,当然了,这世间大部分的男子都是贪财好色的之人。”
夕颜指了指楼下伸长着脖子,仰望着玉石看台的男人:“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说得极好。”
“咳咳。”
柳逸风才喝了口茶,顿时呛住,涨红着一张脸,盯着夕颜,像是在看怪物一般。
他的小姐可真是有够惊世骇俗的,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的这个决断该不会是因为王爷吧,难道每次都是王爷主动不成。
红豆捂着嘴,笑出了声,回去她一定要把这事说给王爷听。
“你也是男子,怎么这么说?”
柳逸风喘过气,盯着夕颜,闷闷的道出了声,哪里有人会这样说自己的。
正说话间,整个倚翠楼整个突然安静了下来,底下的那些男人仰长着脖子,恨不得那玉石看台并齐,尤安放在桌上的手紧紧交缠在一起,握的愈发的紧,手心冒汗,不时冒着热气,脖子伸长,一双眼睛盯着通往看台的走廊为止,如此还觉得不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呆呆的望着美人出场的方向。
“一群色鬼,等到红玉老了,看他们还会不会如此?”
红豆不满的嘟囔了几声。
夕颜笑了笑,端着茶杯,喝了口水,食色性也,虽然厌恶,不过可以理解,反正这些男人与她无关,若是夏夜白敢如此,她定会揪着他的耳朵,狠狠的训斥一番。
“她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
夕颜听到声音,微微的转过身子,便瞧见白凤经过自己的身旁。
“国师大人。”
柳逸风见是白凤,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着他作揖行礼。
“借柳少爷的地方一用。”
柳逸风笑着不停的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国师大人随意。”
白凤点了点头,这才在夕颜的跟前坐下。
“国师大人。”
红豆叫了声,学着柳逸风的模样作揖行礼,上次在东宸殿若非有国师大人相助,小姐和王爷命悬矣,对她而言,这白凤可是他们家小姐与王爷的恩人,那也就是她的大人,与那柳逸风相比,这待遇自然是天壤之别。
白凤对着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也许那并不是笑容,那清瘦的脸上一向如此,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清亮的眸子在灯光的辉映下,温和如水。
“国师大人也认识她不成?”
白凤没有说话,微微的仰着头,看着雅间外悬挂着的扎着各色花纹的灯笼,转而看向走廊的方向:“他是我见过的最重情重义的人。”
那模样,似有些感慨,带着似有若无的怜惜。
夕颜招了招手,让身后伺候的人给白凤倒了杯水,那些人见是国师,自然喜上眉梢,乐意效劳,却被红豆抢了先。
“国师大人是我见过的最爱装神弄鬼,神出鬼没的人。”
“出来了。”
只听到几声兴奋的尖叫声,夕颜先是瞧见了方才在门口迎客,爱财如命的花妈妈,接着,倚翠楼所有宾客的眼中便只有那一团火一般的颜色,莲花轻步,香风移动,摇曳生姿,走廊两边的铜铃突然响了起来,叮咚叮咚的,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各位大人久等了。”
声音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任是把在场的所有宾客都迷的失魂落魄,那凭栏眺望的尤安激动你的浑身颤抖,便是夕颜,也忍不住心旌荡漾了一番,暗想,这女子,必定是绝世的佳人。
整个倚翠楼,一片的寂静,安静的只能听到众人屏气凝神呼吸的声响,那叮当的声音愈发的清脆起来,整齐而富有规律。
堂内灯火辉煌明如白昼,可这女子却比灯火更耀。
瀑布一般的黑发流窜而出,落的满肩墨色。肤色如白玉,在琉璃宫灯下熠熠生辉,轻眯的双眸,媚眼如丝,眼角上挑,标准的狐媚眼,朱红的滟唇魅惑的勾起一抹淡笑,绝世的容颜被轻纱挡住,那一双眸子欲语还休,真正的是勾人心魄,一身嫣红长裙,轻纱掩绕,裙裾飞扬,飘飘如仙。
原来,这世间,人的眼睛真的会说话。
绝世美貌,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忘怀的美,也难怪那些人为她一掷千金。
“好美。”
站在夕颜身后的红豆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赞叹出生,便是如木头人一般的武宇,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痴迷之色。
“听说那日在怜园只一曲便让满园荷花盛开的武公子也来了,可愿为红玉伴奏?”
红玉转过身,一双眼眸盯着夕颜所在的位置,也许那个人并未有勾人的心思,只是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抵住这样的魅惑呢?
“媚娘之幸。”
夕颜笑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行至栏杆,与那双眸子对望,明明是沦落风尘的女子,可那双眼睛,却如稚儿一般,清澈如水,干净而又美好,却又让人忍不住怜惜起来。
场下的男子看了看蒙着脸的红玉,又瞧了瞧站在二楼栏杆处的夕颜,便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却还是忍不住极度羡慕起来。
尤安看了夕颜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夕颜不明所以,柳逸风突然开了口:“能得红玉姑娘垂青,可与其独处一夜。”
夕颜看了眼身旁的尤安,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了,他一掷千金,不过是为了与美人见上一面,至今未果,而她不过是第一次来这倚翠楼,却蒙她垂青,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还有不平衡的话。
“媚娘倾其所能,必让尤大人得偿所愿。”
她今日前来,可不是只是为了那短短一夜。
幽暗一厅,顿时双眼放光,看着夕颜,满是感激。
“琴。”
夕颜转过身,见白凤手上拿着的竟是上次怜园赠给自己的那把损毁的琴,不由瞪大了眼睛,这琴他不是已经给了她了吗?现在如何会在他手上。
“这几日,国师大人来访,让我将这古琴给他保管几日。”
夕颜点了点头,从白凤的手上借过,不一会,就有几个下人搬着置放琴的案台走了进来。
琴音渐起,玉石台阁之上,艳红的水袖突然展开,像是在一瞬间盛开的花瓣,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红衣白纱,青丝墨染,飘摇曳曳,若仙若灵。
红玉身轻似燕,舞姿轻灵,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夕颜素手拨动琴弦,只觉得自己与那些人一般,皆被她的舞姿倾倒。
红玉并未穿鞋,雪白的脚踝随着她的舞姿裸露了出来,夕颜这才发现她脚踝上的叮当,金色的叮当,随着她的舞步,叮当作响,配合着琴音,带上了几分欢快。
琴音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清档撞击,像是奔腾的流水一般,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古琴声止,倚翠楼内掌声,喝彩声如雷一般,夕颜悄然起身,看着玉石台阁之上的红玉,娇声细喘,白纱遮掩下的脸颊娇媚粉红,那一双妩媚的眉目并非停驻在场下那些如痴如醉的人身上,转过身子,对着夕颜的方向。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红玉姑娘实堪舞绝之名。”
夕颜笑了笑,在一波有一波的掌声停止之后,拍掌为她喝彩。
“哈哈哈。”
那笑声中,似有一股幽怨,一股惊艳,一股尘世间至沉至痛的恨意,一股红尘中最爱最怜的欣喜,红玉,这是一个比花还要美艳的女子。
“千言万语也不及武公子一句赞美。”
方才,她的舞蹈奔放而又轻快,这样惊才艳绝而又不惧世俗流言,行为惊世骇俗的女子,她必然有着自己的故事,她的身上,有其他女子没有的风韵。
一舞完毕,在所有人的在所有人的翘首企盼中,今夜的重头戏终于开场了,那就是……红玉可能会在众人中选择出她一生一世将会跟随的有缘人,虽然那武媚娘是得到了红玉的垂青没错,不过下边,机会人人均等,若是她不能闯过红玉设下的关卡,最多也只能与美人一夜**而已。
夕颜看着红玉,见她以别过头,拿眼扫描了四周一眼,在这茫茫人海中,这样的奇女子,又会花落谁家呢?众人纷纷都在猜想。
会不会是单刀直入,看谁出的钱多便跟谁了吧,这样的方法最为干脆直接,虽然是俗了点,会辱没了她的身份,也与她以往的为人不符,不过这青楼之地,不就是拿钱消遣的地方吗?
正如是想这,一个浑身珠光宝气,脑满肥肠的中年商贾挥动着手上十几个硕大的手指上面的黄金红玉宝戒;“红玉,你便从了我吧,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去,我愿意出黄金一万两,你若是随了我,我立刻就将那大夫人给休了,让你坐上正妻的位置,保你一声荣华。”
“我愿出黄金十万两。”
“二十万两。”
夕颜一声冷笑,冷冷了瞥了眼底下喊价喊的不亦乐乎的富商巨贾,眼底流露出不屑,果真是些肤浅之辈,这红玉,若真的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何至于到现在还寄居在这倚翠楼中,又如何会分文不收,与乞儿发生关系?
“五十。”
夕颜侧过身子,见尤安举手就要喊价,笑道:“在尤大人眼中,可红玉姑娘的身价也是可以用银子衡量的吗?若是不想被她厌恶,就不要随波逐流。”
看着那些人,她竟隐隐的生出同情,世界嗟叹,说那相府的四小姐便是进宫为后为妃也不为过,这红玉又何尝不是,力气当朝的丽妃,她怕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东西。”
红玉捂着嘴,冷笑了一声:“把我的房间都塞满了,我该谁去哪里?”
那声音,轻轻的,淡淡的,自带一股风情。
“红玉姑娘,趁着现今红颜还在,我们还喜欢着,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便是不嫁人,这烟花之巷也并未久留之地,何故继续带着,平白的让人闲话辱骂,既有了银钱,不如早脱了这肮脏之处,寻个干净所在,安然度过余生也是好的。”
台下有人好心劝道。
“武公子以为如何?”
红玉不怒,笑问夕颜。
“红玉姑娘十三岁,十五岁挂牌接客,姿容不凡,聪慧异常,洒脱不羁,怎么忽然间也在意起这世俗的言论来了,你是妓子哪有怎么了?这世间,有哪个人生来就是妓子的,既然已经入了这一行,还能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不成,倚翠楼的花魁,天下男人趋之若鹜的尤物,这半生听得那些闲话骂名,你若想继续这样活着,便该把这些当成耳边风才好。”
夕颜转过身,看着方才说话的男子,脸上带笑,那双眸子却满尽是些冰冷的嘲讽:“难道脱身从了良便不会有人瞧不起了吗?你们这些人便会把红玉姑娘当成高贵的公主,纯洁的处子的不成,聪明的婊子从来都不会想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妓子走到哪里都会有人骂婊子,所以为什么一定要从良呢?人生得意须尽欢,无论是从良还是继续呆在这倚翠楼,红玉姑娘自己活的开心便是,绝世的容颜,也有年华逝去的一日,等那一日,那些所谓的良人,那些个怜香惜玉之辈,便会将你弃若敝屣。”
红玉呵呵轻笑出声,清脆悦耳,像是银铃一般,让人的心也跟着轻快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好,武公子实乃红玉的知音,不遇有缘人,我红玉就合该是吃这碗饭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红玉在这倚翠楼赚的欢愉,赚的金银,若真有容颜老去的那一日,我依旧不必去看别人的脸色度日,活得潇洒。”
底下的人一片愕然,红玉对着夕颜福了福身子,转过身子,回到玉石台阁正中,拍了拍手,马上就有是几个壮汉扛着千斤的巨鼎,走到玉石台阁,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倚翠楼像是地震了一般,众人好奇,不由的看着那古铜色的千斤巨鼎。
红玉笑了笑,走到巨鼎跟前,用手轻轻抚摸,在场的其他人,恨不得变成那铜色的金鼎,与美人亲民接触。
红玉笑了笑,看着二楼雅间的夕颜:“武公子若是能凭一己之力将这金鼎提起来,将我带出这倚翠楼,便是红玉一生一世追随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