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昭然若揭,他是要把自己移回城里府中,怕万一在回畅春园的路上,自己儿子不巧死掉了太晦气。为此,康熙还星夜遣三阿哥前去察看自己是否弥留,几时身故。
每每想到这,胤禩都无法忘记自家的好四哥,父皇的好儿子胤禛,为了体贴老父亲的心,竟然在诸皇子私下讨论时不顾自己已经病危,建议连夜将自己移回城中,完全不念兄弟之情,想想都令人齿冷。只有小九胤禟愤怒的跳起来说:“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往家中,万有不测,谁即承当?”诸皇子听了不敢作主,赶紧回报康熙。康熙很不高兴,说“八阿哥已不省人事,若欲移回,断不可推诿朕躬令其回家”。
虎毒尚且不食子,无情最是帝王家。康熙只以自己为重,不顾儿子的死活要将儿子移回府中,还推卸自己的责任,胤禩再难对他有丝毫父子之情。胤禩病愈后,皇帝估计是心中有愧,立刻恢复了自己的俸银俸米,并特意派人询问自己病后想吃什么:“朕此处无物不有,但不知与尔相宜否,故不敢送去。”
作为天下最大的皇父,居然用了“不敢”二字,胤禩那敢承受,又拖着病体到宫门内跪求免用此二字。康熙却又反过来责备胤禩“往往多疑,每用心于无用之地”,“于无事中故生事端。”这就叫话不投机半句多,皇恩之情比纸薄。自己怎么做总归都不讨好。既然讨好不了,那又何必太用心?自有他的孝顺儿子太子近身伺候,只怕太子唯恐自己伺候的太好,又多了几年皇太子的位置坐,太不甘心。
这日胤禩又拿着几个稀罕扳指哄逗着小九小十拉弓射箭,他也没忘记,本是兄弟间最俊秀的小九后来耽于酒肉,成日家作乐,活活吃成个胖子,怕热厌寒,最后被雍正着人锁拿圈禁,几乎是被热死的。小九小十对胤禩实心得很,他舍不得他们再受罪,一有时间,就带着他们东游西逛,哄着求着骗着他们习字读书,拉弓射箭,就是怕他们不成事,日后被厌弃。就算不能入了雍正的眼,至少得让康熙给个青目,若是能让康熙给他们封个亲王,日后只怕谁也对他们下不了狠手。
小九爱俏,胤禩搜罗了一堆好扳指,新样荷包,背一章书就送一个给他,小十爱闹,胤禩就派自己的内侍去天桥下淘些竹蜻蜓、小鼓小锣,射草靶子连中三元就换一样给他。
兄弟们正热闹着,阴沉着脸的大阿哥带着几个属官一路急行出了宫门。胤禩想了想,丢了几样玩物给几个小兄弟自去戏耍,整整衣袍快步追了过去。
好容易在内庭二门那看见大阿哥的身影,胤禩加快脚步赶上前去
端端正正施了礼,:
“给大阿哥请安,大哥最近辛苦了,都这时辰了还匆匆忙忙的?”
大阿哥见是胤禩,草草吩咐了那几个属官,回过头来忍不住对着胤禩诉苦:
“这几日请安,看着父皇情况很不好,有心多多侍奉汤药,太子偏偏只是把我往礼部使得团团转,那些罗刹鬼子,西洋人建教堂有什么要紧,值得批复了又再议,再议了发还继续议?”
胤禩笑笑:
“太子这般作态,无非是想在父皇面前抓尖卖好,显见得只有他把皇上放在心尖子上。大哥你且放宽心,父皇乃是天子之身,又正值春秋鼎盛,心里有什么不清楚的,都是天家血脉,哪个儿子不是忧心忡忡,巴望着父皇早日大好?”
胤禔瞧了瞧胤禩一派轻松,心里仍是发急,老八还小,哪里知道厉害,胤禔早买嘱了太医院的人,偷偷把康熙的医案抄了份出来,自己私下发给自己得用的医官看过,都说是温疟。十疟九死,宫里御医们的方剂水一般下去,康熙却是日渐浑噩,完全没有见好的迹象。胤禔只怕康熙撑不过这回,自己的万丈雄心就都如白蜡向火。
胤禩知道大阿哥的心结,虽不想便宜了康熙,但也见不得惠妃这几日的焦心,连带着自家生母卫氏也减衣缩食,都只为了替康熙祈福。当下有心提点:
“宫里那些怕掉脑袋的庸医,尽拖着不敢下药。父皇的病都是他们耽误的。大哥你现管着礼部,那些西洋鬼子也有些奇技淫巧,何不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海上方儿,说不得就医好了父皇?”
大阿哥得了这话,仿佛得了金纶玉音,劈开头顶两扇门骨,一盆雪水浇下来,慌慌忙忙就别了胤禩,直冲向礼部。
当晚,大阿哥领着法国传教士洪若翰和刘应进宫,献上了西洋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品—金鸡纳霜。不出几日,康熙皇帝便能起身处理政务,皇帝病愈,自然是大赏群臣,这次占得先手的大阿哥走路是越发昂扬起来,就连平日里倨傲的皇太后也仿佛突然发现了这个长孙的可疼之处,就连他脸上冒了浆的火疙瘩都落得个为君尽心的褒扬,送汤送药,时时关心,处处照拂,对着每日请安的惠妃也是言语和煦,慈颜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