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昭然院里新提上三等丫鬟的墨香三个,穿戴一新跟在贺璋家的身后,进入六姑娘的寝间。
范安阳早醒了,只是恋栈被窝的暖和,赖着不起床。
贺璋家的不是嫣翠那几个别有心思的丫鬟,见小主人赖着不起床,也不多劝,让竹香拧了温热帕子给六姑娘擦脸,范安阳立时清醒过来,皱着眉头乖乖起身。
“六姑娘以前最是勤快,早早起身背书,然后去夫人那儿请安,陪着夫人用饭……”
可是现在夫人不记得有这个女儿,六姑娘现在也不用去夫人那儿请安,想到今昔丕变的情况,贺璋家的不禁暗自叹息。不过她没时间伤春悲秋,昨儿夜里她盘点了外头摆设的物什,十有八、九全不见踪影,今天她得进库房细点,看是被收着,还是丢了。
大少爷说了那些摆设就当砸了,报个毁损了事,至于库房里,遗失的东西则要列个清册出来,日后他有用处,贺璋家的心里有数,这些东西八成都进了三姑娘兜里了。
贺璋家的轻摇头,把这些琐事扔到脑后,专心侍候范安阳用饭,见六姑娘较意外前更乖巧,吃饭不偏食,她不免有些讶异,以为是嫣翠她们的功劳,一时觉得她们几个也不是没有贡献,殊不知这是范安阳前世养成的习惯。
她前世待的孤儿院虽不在山区,补助良多,但却是僧多粥少,有的吃就该满足了,谁敢挑食?再说,管厨妈妈是学营养的,她能针对每一项小朋友偏食不吃的食物发表长篇大论,她没说完,就算你吃饱了,也不许擅离坐位,几次下来,最顽固的偏食者,在受不了同侪及管厨妈妈的长篇大论下举手投降,再也不敢挑食。
范安阳不是顽固份子,又是襁褓中就被收养的孩子,自然早早养成不偏食的习惯,却不知原主是个不吃香菇、不吃青椒也不吃螃蟹的孝,奶娘还在时,为了纠正她偏食的事可费了不少心思,那时还在任上,鱼虾螃蟹最是肥美,偏生这小祖宗不吃,看着范安兰她们吃得香,周姨娘总在老爷跟前话里挑刺,夫人气得不行,周姨娘藉此,在老爷跟前踩了夫人不少回。
因为嫣翠三人都被逐出去,墨香三个又从洒扫丫鬟提上去,昭然院里的人手捉襟见肘,丁嬷嬷那里早得了吩咐,一早就将在姚嬷嬷那儿学规矩的丫鬟带过来。
丁嬷嬷和贺璋家的相见,两人是熟识,多日不见,想到之前的事,丁嬷嬷不免嘘唏道:“要是你们那几个姐妹还在,指不定替你多欢喜。”
贺璋家的红了眼眶,道:“要是她们还在,丁嬷嬷也不用替姑娘多操心了。”
“那是。你能回来帮忙,真是太好了!这几个家里都是老夫人还在时得用的,想来也是能干的,你且看看,若能用,就留下,不适用就说,反正府里有好些地方还缺人手。”
贺璋家的点点头,“有丁嬷嬷帮着掌眼,还能有差的吗?只是我才回来,事情也还没理顺上手,能多几个姐妹来帮忙,自然是好的。”
“六姑娘的奶娘还在时,就夸过你能干,还说你成亲生子后,就等着你回来接她的差事,她好回家享清福去,唉!”丁嬷嬷从袖里掏出条石青帕子来拭泪。
贺璋家的跟着安慰了几句,又道:“我瞧着竹香,怎么没随了奶娘的能干,反而有些憨?”
“这孩子在家里就是最小的,她姥姥疼孩子,最是娇宠,夫人那会儿开恩,说让她家再进个人来府里侍候,奶娘挑了她,没选她三姐,我也觉得奇怪。”
这事贺璋家的当然也晓得,“我出府几个月了,还以为她会有所长进,不想还是个憨厚的。”
“憨的也有憨的好处,像嫣翠她们那么机灵的,嬷嬷我可不敢领教。”
嫣翠很识时务,去了老太爷跟前,就把周姨娘交代她的事,统统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按了手印,嫣红更是惜肉的,不待用刑,那嬷嬷取出她口里的麻核,药性一退就把方姨娘的算计全说了,天还没亮,两个丫鬟就被老太爷叫人送到庄子去了。
因关系到月钱和花名册,所以老太爷使人通知她,故一得知消息,她便紧着去姚嬷嬷那儿领人来。
贺璋家的原看到丁嬷嬷带来近十个丫鬟来,这烦恼着要怎么从中择人时,待到她们在六姑娘面前站定后,六姑娘怯懦的往她身后躲了躲,就有一两个丫鬟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来,丁嬷嬷也瞧见了,与贺璋家的交换了个眼神,便把那两个点出来逐了出去。
能把姨娘们安插进来的钉子甩出去自然是好,可是新进的丫鬟真能侍候得来?六姑娘现在不同以前,这些丫鬟若仗着家里长辈是老夫人得用的,敢瞧轻六姑娘,她可饶不得她们。
丁嬷嬷又问她们会些什么,一个丫鬟说自己会绣花,一个说自己识字,还有说自己善厨的,丁嬷嬷每问一个,就悄悄打量下六姑娘,可见六姑娘一概不理会,径自缩在贺璋家的身后,偷偷的跟墨香她们三个扮鬼脸。
丁嬷嬷暗叹口气,六姑娘这傻病有没有好的一天?
对于自己的傻病,不止丁嬷嬷愁,范安阳自己也愁啊!装傻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装傻虽有好处,可长期来看,实在是弊多于利,她会长大,总不能一直装傻下去吧?这个大燕朝虽不是她所知历史上的任一朝代,但几个月闲话听下来,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