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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祭祖大典 子熙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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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安库罗径回到水牢门内旁厢角落,仰面八叉坐在藤椅内,取酒小酌起来。

夜离顺势靠在水牢门上,抬头细观里面,除了近处水光晃悠,远处黑咕隆咚望不见尽头。他暗道:“这水牢该有多大啊?哼哼……管它多大哩!只要那怪物敢来,我就除了它。”

安库罗自不理会夜离,独个儿饮酒自言自语,一边等那怪物晚来进食,也不管时辰到了辰巳午未,还是申酉戌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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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已至午时,塔提族人的祭祀天坛这边,四周早已彩旗飘扬,人山人海。

摆满鲜花的祭坛供案上,摆放着猪羊鸡鸭牺牲和瓜果等物,堆似小山,琳琅满目,乃是供祀塔提族的远祖华提神也。其神形象高有七丈余,牛头人面,额头第三只眼内镶嵌着一颗鎏金珠,背负蓑笠,朝南而望。

祭坛供案下,左右各摆设一座大鼎炉,为百姓敬香之用。离华提神百米开外,也早已堆起了一垛木柴,共分五层,有四丈多高,为烽火通灵所用。

值此间,突然法螺呜呜吹响,锣鼓一时齐鸣,祭祖大典徐徐拉开了帷幕。

人群刹时如潮水一般涌向祭台,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左右两座鼎炉里插香乞佑。人影熙攘,脚步杂沓,须臾又都退至坛下,围于柴垛四周,磕头祈祷。

鼎炉里瞬息间就插满了檀香草香,密密麻麻,香烟缭绕。

大柴垛业已点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执事长老兀自向篝火里不停的播撒稻谷、芝麻和各类花籽等物。百姓们磕头不断,如群鸡啄食,口中呜呜哇哇不知所颂,却极严肃虔诚。

不一刻,十多个巫师手执兽骨、树枝、法器等物件,排班徐徐而来,围绕着篝火开始一边且舞且蹈,一边喃喃颂念祝文。

血无演也夹在其中,面涂五彩,浑身斑斓,舞蹈颂祝。他左手举一炬巨香时时爇火,右手拿一柄青铜斧耀武扬威。

四周的百姓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像游蛇一般扭腰摆臀,口中呼呼嗬荷也跟着祝颂。

绕着篝火转过八十一圈之后,血无演把青铜斧和点燃的巨香忽一交叉,高举在空中,大步奔祭祀天坛走去,身后白烟翻滚。

众巫师仍旧围绕着冲天火堆不停的跳着舞着,模样更加疯狂。四周的百姓一个个被大火烤得面如涂了猪血酱紫,也都情不自禁的摇头晃脑,狂呼怪叫。

血无演高举巨香和青铜斧,浑身大汗淋漓地直登上了祭坛。又在华提神位下摆臀扭腰跳了多时,才把那一炬巨香插入大鼎炉中,然后跪在石案之下,磕头祈祷。

火堆浓烟滚滚,弥漫了天空。

城堡、山峦、树木都被笼罩在灰白的烟色之中,祭祀天坛宛然在云端里一般,若隐若现。

众百姓跪伏在烟瘴氤氲里,磕头不停,一个个脑门上大汗如豆,哗哗直往下落,衣衫也早湿透了,恰如刚从水里打捞起来。人丛中有人坚持不住,陆陆续续昏厥在地上。身旁的百姓却懒得观看一眼,依然虔诚的随同他们的酋长和巫师继续祈祷,祈祷神灵的降临和护佑。

红日渐落西山的时候,华提神的额头上忽然闪出一道光芒,绚丽四射,灿烂天空。——华提神显灵了也!

血无演突然站将起来,迎着那一束神光,挥斧舞蹈,神威神武。

百姓们皆如吃醉了酒一般,频频拜叩,欢呼不止。

而其实无非是落日的余光恰巧自峡谷的间隙,斜照到华提神额头上的鎏金珠,这才反射出光辉来,这也是塔提族先人的堪舆之术,智慧之处,统治之法。

血无演趁着那神光倏忽迷离,又舞蹈了三匝,烧了祈福求安的祝文。

当那道神光倏尔消失,天地昏暗起来时,祭祀大典即接近尾声了。

一时法螺吹响,悲怆激越;锣鼓齐鸣,惊天动地。

仪仗队业已缓缓起动,飞红飘绿返回塔提堡。祭坛之下臣民百姓,伏道高呼酋长千秋万岁。

血无演乘上宝辇,高举着青铜斧,一路耀武扬威,渐渐消失在人们的欢呼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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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熙公主在迎神殿因担心夜离的生死,所以一时急火攻心就伤了神,被焉其午急忙背到丽苑来。

这丽苑乃是血无演的宫堡花园,水榭走廊,假山沼池,厢房楼阁,建造得一应俱全,颇是个休闲歇息的好所在。

将子熙公主安置在西边净室以后,焉其午则慌去召唤巫医。

稍顷巫医赶来。观察了一番,知是火气所至,只在子熙后颈上敲打揉掐了几下,既理顺了她的五神六气,又嘱咐子熙安心休息,便会自愈。乃去。

长老父子这才把悬在嗓眼上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头,陪在一旁说话多时:虽为夜离的生命惋惜,但更为酋长答应出兵高兴。

不知不觉女婢入净室来打点灯火,却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了,窗外昏暗漆漆,偶闻秋虫唧唧。

忽然就听到苑外传来侍官的高唤声:“酋长驾临,快快出来迎驾。”

传话声未落,灯火阑珊处,血无演已经满面春风地走进苑门来,但见他头戴金子箍,鬓插孔雀翎,颇有一方酋长的风度。其身后紧跟着几个侍从,勾腰垂背,双手里捧了些果馔糕品,肃然如尸。

长老父子听唤,慌忙迎出门来恭候。

“公主可安歇好了?”不待长老父子回话,血无演已匆匆直入净室来。

子熙公主早已听见传话,连忙准备起身迎驾。

但血无演却已快步走到了锦榻前,伸手扶住子熙公主的双肩道:“公主不必起身,还是躺着舒服。”

子熙公主心里一阵温润,缓缓靠在锦榻道:“酋长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能来看子熙,子熙感激不尽。”

“公主多礼了。公主千里迢迢来到塔提堡,我应早日接见,只是事务繁忙,一时分不开身来,就慢待了公主,请公主还要勿怪啊。”血无演说过,吩咐侍从把果馔糕品摆在塌边桌案上,又道,“这些果糕都是我塔提堡的风味,公主可慢慢品尝。我还有事在身,就不便打扰了。”

说完,血无演复对焉耆长老道:“长老请随我入宫一趟,我有要事与长老商量。”

焉耆长老俯首应诺。

血无演右手抚胸,向子熙公主微微礼貌的鞠了一礼,乃转身离去。

焉耆长老甚喜,对子熙公主道:“祭祀大典刚毕,酋长就来看望公主了,此时又招老夫去宫一趟,可见出兵之事八成有望了。”

子熙公主喜不自禁:“伯伯为子熙操碎了这份心。等子熙回去,必定向爹爹说明,大恩大德来日再谢。”

“这是做老伯的份内之事,公主就不必客气了。”焉耆长老说毕,吩咐焉其午好生照看,乃向子熙公主揖礼,出门而去。

少时间,焉耆长老来至塔提堡寝宫,站在内宫门外不敢擅入。

血无演仰卧在榻椅上神色悠然,盘算着心思,几个花哨侍姬正为他揉肩捏脚。

他觑见长老立在珠帘外,便招手唤道:“长老,不必拘礼,请进来吧。”

焉耆长老勾身控背,钻帘而入,立于榻椅下侧,谨慎道:“酋长唤老奴,不知有何事吩咐?”

血无演吩咐侍婢赐座后,淡笑道:“我昨夜做了一个奇梦,却不知是什么兆头。长老知识渊博,巫法通灵,就请为我解解此梦吧。”

不过一梦,何来要事?焉耆长老甚是狐疑,乃道:“老奴虽是才疏学浅,但愿一解,不知所梦为何?”

血无演眼里闪过一缕狡黠,呵呵朗笑道:“我昨夜梦见一个仙女,自南边上冉冉而来,频频向我微笑。忽尔又刮起一阵怪风,就把那仙女刮得无影无踪了。那仙女面貌似有几分相熟,却不知哪里见过。

我正觉奇怪,华提大神就出现在天空。对我说,‘此女乃是塔提新后,明日即可相见,你务必迎回宫堡,否则大难临头。速去!’说完,华提大神便把我一推,跌得我醒了过来。说来也怪,今日果然遇见了子熙公主,貌似仙女模样,难道这是华提大神要我……”

血无演忽收了话音,不言不语,故作沉思之态。

焉耆长老起先听得云里雾里翻跟斗,后来就听出些端倪,暗道:哪里做了什么奇梦?八成是看中了子熙公主的姿色,借梦说事,又抬出华提大神来震慑,欲叫我作个媒人。但此事若处理不好,甭说出兵相助,就连性命也堪忧啊!

他思虑片刻,嗫嚅道:“老奴已经明白此梦之意,这就向公主说明去。”

“哈哈哈哈……老长老果然是我塔提族的高人啊,本酋长这就等候长老的好消息了。事成之后,一定重重有赏。”血无演连拍榻沿,快意大笑道。

焉耆长老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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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长老无可奈何地回到丽苑,把血无演以梦求亲之事告诉了子熙公主。

焉其午听罢,惊道:“在迎神殿里,我就已瞧出几分端倪,如今果不其然。”

“我爹身陷险境,不知生死,子熙怎有心思谈论儿女私情?还望伯伯向酋长告知明白。”子熙愁眉苦脸道。

“唉……老伯何尝不知。”焉耆长老叹道:“酋长这只是一时起了色心,根本没有真心实意想迎娶公主的意思。就算酋长真心实意,我也知道公主未必肯嫁给酋长,但公主若不答应,酋长定然不会出兵相助,这事甚是棘手,公主可要仔细想想。”

子熙公主早已对夜离产生好感,又何况血无演凶暴狡诈,世人皆知。她拧紧画眉,黯然道:“子熙自知道这一层关系,可是……”

“这…这不是趁人之危,强人所难嘛,待我去劝劝酋长去。”焉其午愤愤不平,转身欲走。

长老一把挽住焉其午道:“酋长借华提大神之口说出此事,可见他思谋周全,不迎娶公主必不罢休。酋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去劝话,不是自寻死路?”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焉其午长叹一声。

二人忧心忡忡,子熙颇为感激。

她沉思片刻,忽道:“请伯伯转告酋长,就说婚姻是终身大事,按礼数,要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子熙父母不在身边,不敢做自己的主?”

原来这克京、塔提等南大荒诸族自古以来俱颇受东土文明影响,婚姻礼仪多有效仿。

焉耆长老听了此话,拍额大喜道:“婚姻大事上有此一说,倒是个回绝的好办法,待我前去说说。”

说过,焉耆长老又三步并着两步,兴冲冲地来到寝宫,向血无演陈明事宜。

血无演食不甘味,寝不能寐,就盼着好消息哩。

听到焉耆长老转叙之意,自是那公主不答应了,血无演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闷声道:“华提大神已经昭示于我,若不迎娶公主,我塔提族必有大祸临头。我哪敢有违背神灵的意思啊?也罢,迎娶公主是塔提族的大事,我一个人说了也算不了数,明日就把众长老、巫师、大臣都招到明光殿来议决此事吧。你速回去好好劝劝公主,务必晓以利害,明日再带她同来大殿。”说完再不言语,一拂袍袖,命长老退下。

焉耆长老诚惶诚恐地退将出来,复回丽苑,细说了此事。

子熙心急如焚。

长老父子也无计可施,各自叹息一回,长老父子离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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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靠在水牢内门边,两条胳膊被反剪缚紧,两条腿也捆得结实不能动弹。时间略长,手脚麻木疼痛。他欲想早早脱身又怕惊动安库罗坏了好事,只好暂时强忍着痛楚默不吱声,心底却急盼着那怪物出现哩。

水牢里空空荡荡,悄然静寂,只有腐烂的骨肉散发出一阵阵奇臭无比的气味。水牢外幽哭哀泣,断断续续,不绝于耳。那绿毛怪人安库罗依旧坐在角落里,小酌小饮,自得其乐。

时间在黑暗中滴答答的流逝,但水牢里的光景,谁又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知何时,就听到水底咕嘟咕嘟地响起水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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