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延庆的S2火车上,我分别给王丽娟和关娜各打了一个电话。
先是给王丽娟打的。王丽娟正在开会没有接电话,回复了拒接电话短信。
不一会儿,王丽娟发来微信,询问:“解决了?”
我回复:“小姑夫同意搬走了,老妈还得再做做工作。丽娟,我想把这一好消息,提前告诉关娜。”
王丽娟回复:“夏焱,再等等吧。等你妈同意搬出别墅再说。”
我回复:“好的。”
其实我也不差乎这一两天,着急吃不上热豆腐,这道理我懂。我就是想让关娜知道这一好消息,提前高兴高兴。
王丽娟说的也对,老妈不离开别墅,一切都是空谈。提早跟关娜说了,假如又跟上次一样让她空欢喜一场,还不如等一切就绪,再告诉关娜。
我拨通关娜的电话,响了十五声,关娜才接。
“夏焱,艾静昨天把一个包包留在了我的住所。里面有艾静的户口本,艾静发现后都急哭了。想下火车回来取。“
“那怎么能行,云鹏的父母都望眼欲穿地等着呢。”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跟经理请了两天假,准备亲自给她送一趟,这个艾静,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忘记拿了。”
“关娜,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在北京南站,刚刚买到G301动车票,再过半个多小时发车。”
“你早晨吃早点没有?别饿着肚子乘车,那样容易晕车。”
“我吃过了。到了合肥,云鹏说要去合肥接我。我跟他们说还是我自己去金寨,让他们到金寨火车站接我。”
“关娜,到合肥倒车,问路的时候尽量问那些穿制服的,铁路的工作人员或者警察,千万别跟一些陌生人问路。”
“我知道了。你的心还挺细的。”
“那当然,不看看是对谁?”
“夏焱,这些天我想通了,不会再纠结过去,等我从金寨回来,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我出现在你的面前。”
关娜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真想把王丽娟的决定提前告诉关娜,想想,还是忍住了。
和关娜结束通话,我坐在S2火车上美巴滋滋地畅想未来。
感觉我和关娜还真是有缘分,就像云鹏和艾静一样,艾静在东北的电影院里睡觉,云鹏在北京的电影院里睡觉。现在我和关娜一个坐在开往延庆的动车上,一个即将坐在开往合肥的高铁上。
按说这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而我就固执地认为这就是缘分。
我绝对不是马后炮,昨天在北京站,我就想提醒艾静有没有忘记拿什么东西,尤其是诸如户口这类重要的东西。
之所以没问,是觉得自己问了有点多此一举。人家艾静那么精明怎么会把户口本这么重要的东西落下?
可事实上,艾静真的给落下了。
人往往都会犯诸如此类的错误,越是自己看中的东西,越是不知道藏到哪里好,结果藏来藏去竟然藏丢了。
昨天中午,安静的户口本明明在放在她的旅行包里,艾静不放心,非要将户口本从旅行包里取出来,放到一个小布包里再将小布包放到旅行包。
结果没等放进旅行包,云鹏在厨房叫了她一声,艾静顺手把布包塞进了枕头下面,再往后我们四个开始吃饭。
我的一句口误,惹得关娜伤心,艾静左劝右劝竟然把小布包忘记了。
直到我们出发,艾静还固执地认为户口本在旅行包里。
艾静原本不是一个马虎的人,她是因为太激动,太高兴了。
等到昨天深夜,两个人坐在火车上闲聊,云鹏无意间问了一句艾静,户口本装好了吧?艾静从旅行包里翻找,这才想起小布包的事。当场就急哭了。
不过我倒觉得艾静落下户口本是件好事,变相让关娜去金寨旅游一圈。
没有户口本的事,关娜说什么也不会跟艾静他们同行。
我一直觉得旅游是调节心情的最佳良药。遇到不开心的事,出去山南海北地转一圈,回来后,肯定能将心中的烦恼驱赶得烟消云散。但愿关娜这次从金寨回来也能旧貌换新颜。
一想到旧貌换新颜,就想到了舅舅和郑董的事业。一想到舅舅和郑董的事业就又想起了杨文洁、代小童、姚圣保这些和我朝夕相处了七八天的孩子们。
孩子们现在到家了吗?
我再一次掏出手机,拨通了雨欣的电话。
“喂,夏总。”雨欣的语调有些疲惫,“您昨晚接到林总了吗?”
“接到了。你们怎么样?孩子们昨晚都睡了一会儿没有?“我关切地问。
雨欣说:“都轮流地睡了一会儿,就是杨文洁,像是装了满脑子的心事,一路上也不说话,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想些什么?”
“雨欣,杨文洁在你身边吗?我想跟她说两句话。”
我想劝劝杨文洁,梦想家乡的变化也要有时有晌,不能因为太痴迷幻想,上课时不注意听讲,继而耽误了学习。
“杨文洁,过来一下。“雨欣放高了音量,说明杨文洁没有坐在她的身边。”杨文洁,夏老师的电话,夏老师想跟你聊几句。“
“夏老师,我好想你们。”杨文洁的声音有点哽咽,“夏老师,您要是到遵义这边出差,一定要来我家做客。”
“好的,好的。”我也有点激动,“夏老师一定去。杨文洁,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件事。你刘伯伯和夏老师小时候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夏老师,我也有这个毛病。”杨文洁小声对我说。
我耐心地开导杨文洁:“这个毛病在小学影响不大。等上了中学,代数,几何,物理,化学这些功课是不允许上课走神的,一堂课听不懂,后面的课就跟不上了。我希望你回到家后,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不能像你刘伯伯和夏老师一样,任性地去想一些不切合实际的事情,结果耽误了学业。你刘伯伯当了一辈子农民。“
杨文洁打断了我的话:“可我刘伯伯却拥有了超人的智慧。”
我想反驳杨文洁,想对她说舅舅要是没有遇到郑董,就算舅舅有天大的智慧也白搭。可这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跟杨文洁说。
“夏老师,您放心,我能做到上课时不胡思乱想。我还要考大学,当医生,给村子里的爷爷、奶奶、姑姑、婶婶……看病呢。“
“这就好,这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杨文洁这个小姑娘让我觉得欣慰,她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做事毫无主见,人云亦云。去大姨家本能地反感,但老妈非要领我去,我也从不抗拒。
假如我从小就跟舅舅一样,按照自己的活法活着,不向老妈妥协,会不会老妈也早已经习惯了我的犟脾气?
那么老妈也不会处处以她为中心想问题了?可我天生是个性情随和的人。
“夏老师,史老师要跟您通话。”杨文洁在电话里对我说。
我赶忙应对:“好的,好的,你把电话给史老师。”
“喂,夏总。真希望您能来我们这里看看。说实话,这些天跟您接触,长了不少见识。”鑫药没话找话恭维我。
我知道鑫药是觉得欠下我和舅舅郑董的情,没话也要找话说几句,不然他自己都觉得他自己不懂得人情世故。
可实际上鑫药还真的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总之鑫药跟我一样都不是面上的人。不是面上的人硬要学着面上的人说话办事,就会显得假惺惺的。
那些真正面上的人,会在不经意间很自然地表达出与对方套近乎的意愿。
他们不会刻板地说一些客套话,他们说客套话都掺杂着玩笑话,即使恭维对方,也不是很露骨。
但他们可都是拍马屁的高手,马屁拍得不露声色,被拍的人才觉得舒服。
我对人情世故就比较迟钝,既不会像鑫药那样露骨地拍别人,也学不会那种藏而不露的拍。我对舅舅和郑董的赞誉是发自内心的。
或许鑫药对我的赞誉也是发自内心的。只不过我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听到鑫药的赞誉总觉得他在故意拍马屁。
“鑫药,等你和雨欣结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要是有时间,一定去你们那里看看。”我也说着客套话,“噢,对了,火车现在到哪儿了?”
“过了重庆了,下一站就是遵义。夏总,我和雨欣只要能结成婚,我一定打电话通知您。”
“鑫药,好好努力。雨欣可是一个好姑娘。”
“顺其自然吧。不过我会努力的。”
“对雨欣的父母不要使你的牛脾气,要让着他们。你的目的是迎娶雨欣。即使他们对你有天大的看法,你也不要计较。毕竟你将来是跟雨欣过日子,又不是跟她父母过日子。”
“听听,瞧人家夏总多明白事理。”雨欣的声音,“夏总,他刚才还跟我说,不想看我爸妈那张脸呢。”
“鑫药,我就猜你会使你的牛脾气。总之,失去雨欣,你会后悔一辈子。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得知道哪头轻哪儿头重。”
我像一个过来人给鑫药上课。
“夏总,我听你的。大不了让她爸妈羞辱我一番。我豁出去了。”
S2火车快要进站了。
我跟鑫药雨欣以及孩子们道别:“不说了,下次打电话再聊。”
……
下了S2火车,我在路边买了些水果,准备先去医院看看大姨。
路上遇到几个我不认识的中年妇女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我猜想这些人一定认识我。我也混成了名人,对成千上万的残粉一个不认识,而我已经成为残粉们朝思暮想的人。
电视上、手机上,每每报道出某某明星离婚、遇难,甚至因病去世,最是老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某明星离婚,奥运会都得让位;某明星离世,朋友圈瞬时刷爆。大家在痛惜明星英年早逝的同时,也为自己狼狈地活着多多少少找到了一丝安慰。
我和王丽娟离婚的事,似乎也达到了明星倒霉的效果,估计很多人听到这一消息都期盼那是真的而不是谣传。
一名中年妇女上前跟我搭话:“你是夏焱吧?你结婚的时候,我们去坐过席。”
“您好,您好。您是我爸的同事,还是我妈的同事?结婚那天忙晕了,很多人都记不住了。”
“我们是你妈的同事。我们以前没见过,就是你结婚那天见了一面。”
“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们那天能去捧场了。”我客气着。
一个中年妇女很不友善地一撇嘴:“感谢什么?我们都是穷人,没钱给你妈长脸。我们去坐席,给你妈丢人了,你妈不高兴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猜出这几个人是谁了。其中两个肯定一个姓邓一个姓张。
“我妈那人就那样,您别往心里去。”
在家的时候,我听过老妈对她的几个同事的奚落。猜想,老妈的话,没准被人家听到了。
“夏焱,听说你跟那个林总离婚了?”另外一个中年妇女问。
我不能说实话,说实话会让人家失望的。我说:“正在离,还得等几天。”
“夏焱,能不离尽量别离。能凑乎尽量凑乎着过,嫌弃你就让她嫌弃去吧,男孩子要多让着点女孩子。”
“就是,就是。”我应承着,“那啥,我去医院看看我大姨,我就先走了。”
我逃难似的离开了几个中年妇女。
难怪老妈不想回到延庆,就老妈的这几个同事也够她喝一壶的。
走远了,我回了下头,看见那几个中年妇女仍站在原地笑呵呵地谈论着什么。看见我回头,几个中年妇女同时爆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笑声就好像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个大马趴,人家是在看我的笑话。我不敢再回头,照直朝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