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书夫人的声音从隔壁院子里传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家里真的是丧尽天良做了太多的坏事,才会遭此报应吗?”
接着,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劝道:“夫人,您别难过了……”
这声音好熟悉——
宝珠!对,就是宝珠!
“我怎会不难过?好不容易清儿变好了一些,现在、现在香儿又……”
话未说完,就已经哽咽到无法再开口了。
“要不我们再去劝劝小姐吧……”
尚书夫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香儿她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我们如何才能说动她?宝珠,你跟我这么多年,也是跟着香儿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性格,你会不知道吗?看上去温柔贤淑,实际上性子和清儿差不多一样倔!呜呜呜……我的香儿……”
“要不……叫南宫公子去劝她看看?奴婢见他和小姐的关系挺好,说不定肯帮这个忙呢?”
南宫月站在墙后面,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死丫头,凭什么你就认为我会帮你们?
不过看样子香儿的情况不大好,还是得去看看才行。
“可是南宫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大忙了——怎么好再去打扰人家?”
还是尚书夫人懂礼貌。
“怎么会不同意?我看公子可是一个热血心肠的大好人呢!虽然有时候感觉有点神经质……”
真是落井下石然后再对着石头棒打一顿!
但他没料到宝珠竟立刻又加了一句把他气到半死的话:“嘿嘿,夫人哪,你看南宫公子长得这样好看,想必对俘获姑娘芳心也是有一手的,倘若他把那花魁勾引了,那我们小姐和周公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拜堂成亲了?”
“宝珠!瞧你那张小嘴,小心南宫公子听到了不好生收拾你一顿!”夫人笑了一会,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般思思可不是一般的花魁,她可是长安第一名妓,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她会跟着周公子私奔,想必定是动了真情……不过你说的倒是实话,我第一次在庙里见着南宫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他美得不似凡人,你说他会不会真是神仙啊?”
南宫月实在是再没法听下去了,女人之间的话题怎么就这么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还好她们是刚才来的,否则他那几声长啸就给她们听到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暗红色楼宇——香儿不知怎么样了?
想了想,还是得去看她。
粉黄色的窗帷被拂了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消瘦的人儿。
南宫月走到了梨香居门前,轻敲了敲门。
“谁啊?”
清脆悦耳的声音,却不是寒香。
还未等南宫月回答,门就被打开了——
只见报春的面色发黄,眼圈黑黑的,原是双眼皮的大眼睛此刻都被眼皮重重地压成了单眼皮。
一看就知道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南宫月看着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变成这副德行,不由得怜惜道:“报春,你的气色看上去不大好,难道不是你们小姐生病了,而是你?”
谁知报春的眼泪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公子,救救我们小姐吧,她已经好几天未进食了,现在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水也是我们喂着她喝的,但是刚喂进去就吐了出来……再这样下去,小姐、小姐……呜呜……”
南宫月的心里更是紧紧一揪——这都是他的错!
他沉重地点点头,就朝屋内走去。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飘了出来,他拨开鸢尾花绣制的帘子,往里面看去——
天!这真的是那个活泼机灵,整天欢蹦乱跳的寒香吗?!
她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数倍!
整个脸白得像一张纸,她的双眼紧闭着——就连眼睛都凹了下去。原本圆润有些婴儿肥的双颊已凹成了一个小坑,整个人真的瘦到就像只有一层皮了。
南宫月朝她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单薄到一阵风似乎都能吹走的少女,心中的酸涩不知该怎样形容。
他错了!寒香不过是他顽皮乱来造成悲剧中的一个——甚至还是最轻的一个,因为她这样坚强。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怕已经做出傻事了。
可是她这样不珍惜自己!
极度的懊恼和悔恨将他整个人冲击得体无完肤,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
他坐在了床沿上,轻握着寒香那双干巴巴的手,小声叫道:“香儿,香儿……”
他知道寒香已经醒了。
可是她隔了好一会才将眼睛睁开。
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寒香的眼睛依然很大很美,却是像失去了光泽一样,似乎再也不会露出那样耀眼的笑意和欢乐。
“香儿,月哥哥来看你了。”他吞了口唾沫,吃力地说着。
“月……月哥哥……”寒香的声音细弱到大概连她本人都听不到,嘴唇也只张开了一点点,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她在讲话。
见她说话都这么吃力,他立刻打断她说道:“傻丫头,你为什么不进食呢?以后要好好吃东西,知道吗?”
香儿的头微微点一下,却没有说话——她知道月哥哥是在担心她的身子,她已经十分开心了。
“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样,值得吗?”南宫月一时心酸,不小心将这话说出了口——
立刻他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