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阴阳怪气的声音多半是鬼女所为,我们心头不免为之一震,一众移山将令无不跌跌撞撞的躲到了暗壁底下。不见人影反倒看见墓墙乱石中游爬出一条怪蛇,便吓得他们丢魂落魄的厮喊起来。
我们匐在地上,视线从上方俯视下去,那条怪蛇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屡屡险些从墓墙上掉落下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那条灵魂出窍的古蛇。
古蛇拖著水桶般粗细的蜕皮,肉身与蜕皮前端有部分粘结在一处,从远处看去,仿佛皮囊空壳之中孕育著什么东西一般,奇怪地鼓动个不停。
只一眨眼的功夫,古蛇蜕皮空躯便多出一个血淋淋的人面墓胎鬼婴。眼前这只墓胎鬼婴与我们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全身赤红,就要滴出鲜血一般,而且像极了初生的婴儿。
我暗叫不妙,所来正是处于分化状态的墓胎鬼婴母体,一旦惊扰到它,顷刻间便会衍化成噬人血肉的成熟个体,其数量无法估计,一头大象都未必经得住它们几秒钟的啃噬。
借蛇腹暗怀鬼胎的,天底下仅有墓胎鬼婴此类。那群移山将令立刻指指点点呼喊起来:“鬼啊……那只鬼追著我们不放,到这里害命来了……”
他们有几人带有猎枪,万一惊慌之下擦枪走火,势必殃及池鱼,连累到我们。事出意外我顾不得多想,于是就欲从上头立起了身子,冲底下喊话。没料到言行尚未实现,只见从地宫宝顶黑暗的枯石背后倒头刺下来一个身影。
那身影动作异常敏捷,在半空中兜出一个皮袋,顺势将墓胎鬼婴收入囊中,然后调转身子,用手中的雕花匕首将墓胎鬼婴与古蛇蜕皮相连的部位一刀斩断。
原来是鬼女,她跳跃攀岩,立身于高处其中一个石台上,抱著墓胎鬼婴,抹了一下鼻涕,单手迅速蒙上一层黑纱,同时发出声音:“呜哦……大胆………嘎嘛错错……怎么劝都劝不住,非是要我再吃掉你们个嘎嘛歪歪……”
移山将令中有几人胆量单薄,看见如同鬼魅一般的鬼女出现在眼前,竟然吓得呜呼哀哉倒地不起,我看至少有两人当场活活给吓死了。一时间哀号声响彻整个荒寂的地宫。
他们之中有三人是黄头发的外国人,见鬼女如此邪性,禁不住七嘴八舌的讲了一通话。我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从他们的举止上揣摩得出来,这些人似乎正为见证了一场藏地传说而兴奋。
趁底下哀号遍野,乱成一团。尚子悄声告诉我,底下那些人所讲的话应该是美国德克萨斯州的口音,他们误以为鬼女就是野人,所以虽然害怕但显得很兴奋,他们想要捕获鬼女回去研究。
我在心里大骂,这群酒囊饭袋,辨识能力也未免太差了些,喜马拉雅雪人、神农架野人传说已久,但在古墓地宫里见到个小女孩便自以为是的胡乱臆测,简直荒谬至极。
不语却说,越是保留著原始形态的人类,越有历史价值,他们本身就是失落文明的承载者,对现世陌生,但对失传的古代文化却比现代人精熟得多,他们才是真正接近历史真相的一类人。
钟教授也默认了这点,别看两者表面上虽然没有联系,其实通过这些神秘古代部族遗脉身上的线索,能揭开许多谜团,特别是古墓,没有这些人不知道的。
我国自古就有守陵官,薨宇地官、偼令职、以及黑巫大祖虽然早就失传,但不见得从历史痕迹中彻底抹去,这三者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现代考古,多半就要寻访这些人,有了这些人,考古便能事半功倍,许多尘封的历史便能揭开面纱。
尚子告诉我们,乱世之秋,特别是上个世纪末,一些西方国家成立有专门寻访原始部落的机构,他们通过捕获一些保留原始生存状态的人类,对其研究,借机发掘了许多古代遗址,搜刮了无比庞大的古代宝藏,没有这些人他们是找不到地方的,可能底下这些外国人,就是这类机构的工作人员,其实也就是美其名曰的“探险家”。
葫芦只咋舌:“想不到时至今日,我国还有保留早就失传的古代生活习俗的人,这鬼女巫官也是其中一类,是不是说,只要对这小鬼进行研究,很大程度上极有可能了解到神秘消失的幽兰女国。”
我说:“咱们地官也是隐身世外的一类古代官职,你说你我身上哪点能同幽兰女国有联系。”
葫芦不满地说:“谁说你跟幽兰女国没有联系,这联系还非常紧密。幽兰女国的墓葬形势,你许默可是如数家珍,所有巫官墓的格局你也都烂熟于心,逆地经象轮出自幽兰女国国王牧严的手笔,试问你同幽兰女国有没有联系。要我说,底下那帮孙子要知道你是地宫,铁定也要把你当野猪那样捕回去,然后对你严刑拷问,务必从你的嘴里套出有价值的线索为止,你还别不信了。”
底下情形依旧混乱不堪,各种惊叫声吵成一片,他们注意力全被鬼女巫官所吸引,全然察觉不到高处有人。我见那石棺尚且动静全无,未达至返老还童的神秘状态,于是就同葫芦理论:“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哪惹出你这一大堆的废话——切记,等会儿哪石棺打开,你俩可得掩护我用这颗祭祀心脏完成仪式,否则吃不了兜着走,谁都休想从瘗魔神殿出去。”
葫芦并未与我争执,反而为刚才尚子所说的那番话恨得咬牙切齿:“资本主义丧尽天良,竟然将人类当野兽捕猎,还要动用各种手段研究,狗屁的自由,狗娘养的礼仪绅士,通通都是放他娘的狗屁……不行,这鬼女不能让他们抓走,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不语说谁都带不走鬼女,那群人在瘗魔神殿就如同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如果自不量力想要动鬼女,只怕性命危在旦夕,刻骨描魂开始了,默默,你知道怎么完成那个仪式吗。
坦白讲,我一点的把握都没有,只是从的逆地经象轮中辨识出了万劫古塔地宫的格局。这个格局可不是肉眼所见的山石古棺,而是气脉中的一种,跟人命鲜血撇不开联系,谓之“血海覆钵”。
血海覆钵只有死者数量达到一定的程度,血液充足才可成型。木萨早就料到天底下那些贪婪的崶宇玄圣,迟早会找到瘗魔神殿地宫,因此才为瘗魔神殿立下了这么一个逐渐成为格局的血海覆钵,鲜血越多,格局也就越稳,才能遏制住鬼母眼魂。
这种格局示意血液为魂,性命为身,塑造成看不见的人体,待到仪式完成,会淹出大量的血液。这些血液人兽均有,一直保留在山石的缝隙中,仪式的完成意味著血液的释放。
可惜这类神秘而邪恶的现象只是一个传说,古塔地宫万古荒寂,死了成百上千的人,但是血液又都藏于何处,我是一丁点都看不见。是不是正是逆地经象轮所讲的“地脉的血液”,这点暂时不得而知。
于是我回答不语:“我也不太清楚,看了刻骨描魂的情形或许才有答案。”
就在此时,那石棺猛地一颤,将上面覆盖的一层厚厚的尘垢抖落,连同四条古蛇的石化之身亦是噼啪作响。这一响动持续了一分多钟的时间,直至石棺边口裂开,从缝隙中冲出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周围才陷入了静谧状态。
由于石棺在这时候突然发出动静,所有人都被这奇棺给震慑得心神不定,言语罔失,不知何时,那鬼女已经攀至了地宫宝顶的最高位置,静观底下所有发生的事端。
此际逃命要紧,谁都顾不上那鬼女了。这时将脑袋拱进石棺中的四条古蛇从休眠状态中完全苏醒,游动著躯身晃摆个不停,一层层的蜕皮爆裂,鲜血顺著皮囊裂缝滴落,地面黑色的岩石充了血那般,冒出气泡一样的腐瘢。
刻骨描魂竟是这般出人预料,地宫的变化惊心动魄,谁都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现象。那群移山将令哪敢在地面上逗留,慌慌张张惊叫著攀壁而行,在墓墙上的一些乱石处安身,吓得魂不守舍,大汗淋漓,有些早已啜泣起来。
腐癍以石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蔓延,地面山石的颜色一片通红,稍时,那些有拳头大小的气泡纷纷爆碎,从里面溅出滴滴的血液,沉积成一片流淌起来。
触目惊心的场景叫人整个脑袋都发蒙了,身后的NELSON忽然慌张地说了一串话。我从深度震慑中清醒过来,便听到来时的石阶隧道内窸窣作响,像是爬动的声音,同时一声声凄厉的女子哀哭声压进地宫里面,可谓阴风阵阵。
不语闻声大叫:“不好,第二层地宫中那些尸体进来了。”
我记得那些受天疾九劫之害的人完全不能移动分毫了,如今怎么就能顺石阶而下,究竟所为何事。不会邪到还能令断筋碎骨重新组装成形不成。
正暗自心惊肉跳,转身往石阶隧道内一瞧,果然十几个不成人形的脑袋挤成一团,填满整个隧道的洞径,慢慢的蠕动滚了下来。
这些人张牙舞爪的,满身像是浸过血水一般,血淋淋的十分恐怖,尚子看了一眼便害怕得叫出声来。而地上吓晕过去的野田先生和小高听到尚子的惊叫声,迷迷糊糊的性了过来。
眼见那群不人不鬼的东西来势汹汹,情急之下葫芦甩手便给野田先生和小高脸上来了一记耳光,硬生生将他二人打醒,他们两人脸上吃疼终于清醒,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冷不丁防见到身后的石阶隧道内群尸作乱,险些又吓晕过去。
葫芦也管不了会不会引起那群移山将令的注意,扯开嗓子便喊:“你两个大老爷们真没出息,再吓晕过去,谁都救不了你们……”所幸这两一老一少清醒过来之后,神思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状态,连滚带爬胡乱嚷嚷个不停。
不语找到可以上到高处悬梁躲避的通道,指出了路径之后,也不管钟教授他们又没有攀壁之功,托起钟教授便是往上举,NELSON赶去帮忙,将其余队员都带到了上方的一个石梁之上。
就在我们三人双脚刚离开地面,那群邪恶的活死人便扑到,葫芦的双脚正好被一个活死人扯住右脚:“去你大爷的,叫你抓我,踩死你……”几番登踢才化险为夷,一同上到高处,吓得脸色骤变。
活死人见活物就咬,大概噬血成性的本能受了这般灾劫彻底爆发了。他们见到底下地宫地面上满是血液,争先恐后的四肢爬行,竟然从这么高的平台上扑了下去。
墓墙半高位置栖身的一众移山将令见从上头掉下来十多具像是死了但还活动的人,不免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我还不是时候的在心里奚落他们,就这胆量自称移山将令,不怕笑掉崶宇玄圣乃至世人的大牙。
不死不活,不成人形的这群东西掉到地面上之后,本来骨断肉脱,竟然还不停的蠕动,有的还能爬出好几步远,那嘴线越张越大,最后导致整个下颌撕裂,哇哇的叫出女人的啼哭声,简直恐怖至极。
地宫正中央的石棺动静越来越大,猜不出里面会葬著什么东西,不过能刻骨描魂的绝非俗物,必是稀罕珍品。在古董行当,尸体也可称为古董,若是不腐不化的大可用“珍品”来形容,一些国外的收藏家,嗜好收藏古尸的不在少数。
这一幕足以让人吓出神经病来,最高处的鬼女却不以为然,她好像见识过多次,并不觉得害怕,盘膝坐在石梁上镇定自如,时不时还叫唤一声,然后抱着墓胎鬼婴,双目紧紧地盯住那石棺看。
地宫深处由于这些怪象集中爆发,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能感觉整个空气中流动著一股看不见邪恶的力量。石棺上的四条古蛇空壳一层一层的剥落,枯皮碎片跟灰烬似的漫天飞舞。
被移山将令遗弃在地面上的火把很快被不知名,跟鲜血一样的液体淹灭,与此同时四条古蛇的躯干一同从石棺窟窿中断裂,石棺棺盖突然轰的一声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