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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旁人都走得干净了，内帐中央那台子忽然停下了转动，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有几分责问的意味：“胡亥，你为何还不速速离开？”

林水柔仔细盯着那台子，台子上似乎没有人开口，那究竟是谁在说话，说话的人藏在何处？不过听她问话的口气，应该是秦始皇本人吧？否则不会直呼胡亥名姓。

胡亥对着台子低头垂首，表面上恭敬地答道：“母皇，女儿有几句话想对您和孙大师讲。”

那苍老的女声冷哼道：“难道你真想让你那个小小女宠见见孙大师么？平日朕对你实在是太纵容了，女宠终究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之人。你怎么不学学你的大姐？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整日游手好闲，就知道花天酒地。”

那苍老女声带着森严和阴冷的压迫里，让林水柔几乎出于本能双腿发软，她借势跪倒在地。她努力平复恐惧的情绪，偷偷观看胡亥的反应，见胡亥的双腿也在发抖，可见秦始皇的积威实在惊人。

胡亥心中愤懑，在母皇的眼中最适合继承天下的就只有文武双全仪表堂堂的大皇女扶苏吧？自己永远都是不成器的次女。哪怕自己已经很努力争取到了陪王伴驾出巡的机会，不辞辛苦地前后张罗，母皇仍然看不上自己的能力。自己不过就是好女色，可也按照母皇的安排娶了王夫繁衍女息，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扶苏？

“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恨不得刺客行刺成功吧？”秦始皇冷冷说道，“或许就是你一路故意泄露了朕的行程安排，才让那些刺客有机可乘对不对？”

胡亥暗暗咬牙，并没有开口反驳什么。一来是深知母皇性情不敢回嘴，二来是真被母皇言中，她的确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林水柔此时此刻却想着寻到合适时机，将标记用的香料沾在秦始皇身上。可是她不敢抬头，无法确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身。而她手腕上的联络器必须通过语言对话才行，她现在贸然说话，恐怕话没说完就让人杀了。

忽然内帐的帘子一挑，一名衣饰华贵与台子上那些帝王装扮的人容貌一样的女人推着一架轮椅走了进来。

胡亥急忙转身，对来者行了大礼，而台子上的八个人也随着这两人的进入消失不见。

眼前的场景仿佛变魔术一般，让林水柔震惊不已，她细一琢磨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刚才台子上的只是通过机关人为制造的幻象投影？而秦始皇一直不在帐内，现在的这个才是真身？假设推着轮椅的就是秦始皇本人，那么能让皇帝推着的人又是谁？会是那个操纵迷魂阵的孙大师么？

林水柔借着转身跪拜的机会，匆匆瞥了一眼轮椅上的人。轮椅上坐着一个满面脓疮的苍老女人，基本看不出她原本的容貌，不过此人衣饰比之前出现的所有人都华贵，眼神更是凌厉无比。

此时轮椅上的人冷酷地说了一句：“这个女宠留不得，胡亥，你先将她杀了，咱们再谈别的。”

原来轮椅上的那个人才是秦始皇真身！可惜林水柔暂时还没有机会动用联络器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递出去。

关于母皇的真实面目只有皇族及几位近臣知晓，属于绝对机密。胡亥明知道母皇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是林水柔这样的尤物天下少有，她怎舍得就这样辣手摧花？她狡辩道：“母皇，等护国法师回来，为这女宠施法让她忘记一切不就可以了么？何必要乱杀无辜？”

秦始皇想要杀林水柔不仅仅因为怕其泄露机密，更是恼恨胡亥沉迷女色，想要杀一儆百。她固执道：“孙大师，既然胡亥心软舍不得，你帮她动手吧。”

孙大师立刻从轮椅背后抽出一把锋利的钢刀，向着林水柔砍去。

性命攸关，林水柔心跳加速，脑筋飞转。理论上为了大局，她应该飞身扑过去，努力将标记用的香料洒在秦始皇身上，那样就算她必死无疑，却能帮助东方队其他人完成任务。可是她不想死，不甘心就这样送死，她想活下去，她还不知道朱婴那个俊美的护卫叫什么名字，她才只有十八岁，许多许多心愿没有完成呢……另外就是，虽然梁宇泽一再承诺，会及时赶到救她性命，可她不相信她们能快过孙大师即将斩在她脖子上的屠刀。

林水柔完全是下意识地举起左臂抵挡刀刃，右手慌忙从怀中掏出护国法师的那块金牌，大喊道：“请饶过小人性命。小人是护国法师引荐而来，这是法师交给小人的信物。”

孙大师的刀一滞，不过刀气已经袭到了林水柔举起的左臂。一条血痕清晰地浮现在林水柔的手臂上，那个伪装成手镯的联络器断裂成两段跌落一旁。

林水柔的心悬在咽喉，顾不得左臂的痛楚，坚持用右手举高金牌。孙大师认出那上面刻着特殊的花纹，正是秦始皇赏赐给护国法师的信物，凭此物能出入护卫大营畅通无阻。

孙大师收了刀子，接过金牌再次仔细查验确认无误，对秦始皇微微颔首。

秦始皇则是将信将疑，瞟了一眼胡亥，等待胡亥的判断或解释。

胡亥盯着林水柔质问道：“你不是歌舞团的人么？怎么又成了护国法师的人？护国法师本人现在何处？”

林水柔睁着眼睛编瞎话道：“护国法师外出追缴刺客余孽，恰好从妖狐手中救下小人性命。小人自幼被人拐卖如男子般调教，被妖狐捉去又吃了不少苦，护国法师同情小人遭遇见小人有几分姿色，就打算将小人送给二殿下。荣华富贵谁不想要？小人对护国法师感激涕零，本该跟着她一起回营。谁料中途那妖狐又来袭击，小人手无缚鸡之力，成为护国法师的累赘，只能自请离开。护国法师叮嘱小人先来靠山村等候，如果陛下的队伍已经到达，护国法师还没有回转，小人就凭此金牌自荐入营。小人身无分文，到了靠山村饥渴难耐，只得卖艺乞食。正好歌舞团缺了歌手，收留小人入团。小人一听这歌舞团是为陛下接风献艺，便不再犹豫暂时安顿下来。”

秦始皇盯着林水柔已经吓得苍白的脸，冷冷问道：“小姑娘，你为何不早点将金牌亮出来？”

秦始皇的问题正戳中林水柔谎言的薄弱环节。她慌忙解释道：“小人见识短浅，自从得知中午献艺已经博得二殿下青睐，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早把这枚金牌的事情抛到脑后。听说护国法师并不在营内，小人若贸然拿出金牌也怕招惹是非。不过刚才小人服侍二殿下饮酒嬉戏，小人已经想将此事说出，岂知又赶上刺客突然袭营，小人便不敢再添乱。”

胡亥本来就想保下林水柔的性命，听林水柔说的有几分道理就不再细想，帮衬道：“母皇，女儿已经确认她毫无武功，她又与护国法师有几分渊源，还是暂时饶她一命吧。”

秦始皇刚才确实多少有点信了林水柔的说辞，不过胡亥这一开口反而帮了倒忙，让秦始皇想起来不该纵容女儿沉迷女色。于是她版起面孔说道：“胡亥你真是糊涂。此等姿色侍人不知廉耻的女子留在身边对你有什么好处？再者她已经看到朕的真容，护国法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只有死人能确保不会泄露秘密。”

林水柔暗骂秦始皇心狠，看来若依着秦始皇的意思，一定要将她这小小“女宠”除掉了？人被逼到这种地步，反而抛开了一切顾虑，她朗声说道：“护国法师托小人带了信息给孙大师，但是怕小人走漏风声，就用符咒封印在小人的左手，既然小人性命不保，请看完护国法师的留言再取小人性命。”

有强悍的孙大师坐镇，众人又是在内帐阵眼的保护之中，等闲之辈根本伤不到她们性命，更何况一个已经受伤的柔弱少女？所以秦始皇后顾无忧，点点头准了林水柔的请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给她一个机会吧。

林水柔站起身，忍着伤痛将左手举到三人面前，沉声说道：“你们仔细看好。”

催眠指环瞬间发出红绿相间的柔和光芒，林水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生疼，比之前在靠山村演示的时候难过许多。不过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了不同之处，她惊讶地发现秦始皇、胡亥和那位孙大师的眼神都呆滞不动，竟然同时中招。

林水柔顾不得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她第一反应是将特质的香料洒在秦始皇的头发上和衣服上，这种香料经过高科技处理能较长时间附着在人体肌肤或衣料上，就算经一两次水洗也能保留。而且这种香料散发出的香味人的嗅觉几乎无法感知，但是对某些动物刺激性很大。现在联络器已经坏了，她无法及时通知梁宇泽，不过一旦使用了标记香料，小宋迟早能从动物那里得到消息。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下一步是赶紧跑路。没有联络器，她等于是孤身一人，只能依靠自己。不对，她还有盟友，歌舞团的朋友们也许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