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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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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奴……?”

“你应该见过的,蓝奴曾告诉我有个叫西寻的学生私闯我的别院。呵呵,我想应该就是你吧?”

西寻脑海里猛然冒出那个恐怖的黑衣仆人,原来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从院长小楼落荒而逃,更不会跑到武技场被人暴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想到这里,西寻心里便不觉有些忿忿不平了。

西寻双目失明,但表情却依旧显在脸上,梵天院长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接着说:“蓝奴是个很老实的人,跟了我四十多年了。即使我那个老朋友不给面子,他也会安然把你带回来的,你放心吧。”

西寻抿嘴道:“那试试吧。”

“唔,你是从暗月城来的?”梵天院长试探着问。

“是的,我从小在暗月城长大,是飞扬侯爵将我带到了帝都。”

“那……”院长似乎斟酌了一下,继续问:“那你父母还健在吗?”

“父母?我好象是个孤儿,是别人收养大的。我父母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西寻对父母的概念很茫然,即使是老康的双亲,他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无从考虑。亲情在他的概念里是个模糊而遥远的词语,即使这样,当提到父母的时候,西寻心里还是有一丝的惆怅。

“喔,原来是这样。”院长不好在多说什么了,前些日子自己刚回学院的时候,蓝奴总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时而沉思时而摇头,当他问及蓝奴的时候,蓝奴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这个学生擅自闯入小楼,被他赶了出去。

不过细心的院长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蓝奴却突然对一个学生感起兴趣来,这不得不值得让他推敲一翻,当牛津告诉他那个受伤的学生名字的时候,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要看看这个学生。

蓝奴是个神秘而内敛的人,即使作为自己的仆人,四十多年来,他也了解甚少。四十多年以前,在他游历大陆西北的仙踪森林的时候,有一天发现一个男子倒在湖泊边,命在旦夕。善良温和的他将这个男子救起,当他看到了男子真正面貌以后,便为他缝制了那套黑色的风衣,并且遮住了他的脸,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蓝奴。

你的脸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是自己对蓝奴提的唯一的也是最严肃的要求。否则的话,不但蓝奴自身难保,就连自己也会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累的是自己的整个家族。好在蓝奴性格孤僻,四十多年深居简出,自己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西寻那双特别的眼睛,才会让蓝奴变的不安起来。院长想了想,又朝着西寻的双眼看去,他虽然有着蓝色的眼睛,不过仅仅是眼睛相似而已,虽然十分罕见少有,但也不能肯定什么,而且事情过去快五十年了,该遗忘的都已经遗忘了,更何况眼前的人即使隐瞒了真实年龄,看上去顶多也只有二十多岁,又怎么可能是……梵天院长自嘲的摇头笑了笑。

“你好好休息吧,改天就让蓝奴带你去看看,希望那老顽固能替你看病。”梵天院长拍了拍西寻的肩膀,说罢就出去了。

西寻没有想到传闻中严肃的院长会是如此平易近人的一个老人,虽然看不到院长的面容,但西寻大脑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张和蔼的脸,以及那慈祥的目光。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院长,到后来连距离感都没有了,这点连西寻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当老康回来的时候,西寻自然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他。老康张着嘴巴听完西寻的叙述之后,惊愕的表情持续了很久。

“你遇到好人了,西寻。”老康激动的说:“院长认识的医师绝对不是一般人物,说不定你的眼睛真的有希望了。”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听院长的口气,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把握那个奇怪的医师会不会给我看病。所以现在别高兴的太早了,说不定人家连门槛都不让我进呢。”

“要不找穆轩少爷商量商量,他向来古灵精怪,脑子聪明,让他想想办法吧。”

“先不要了,听说过些日子要魔法考核了,别分了他的心,而且这事估计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听由天命吧。”

“天命?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老康一拍大腿说:“我给你占一下,看看前途如何?”

“你又来了……我说了我不信这些的。”

“就当解闷也行啊。”老康也不管西寻是否愿意,从布囊里哗啦掏出一堆东西,西寻看不到,听声音像是几个木块,问道:“什么东西?”

“嘿嘿,这是骨符,是用动物骨头做的,上面用动物的血画上符,是占卜是一种工具。”老康边搬弄边说:“这东西灵或不灵不但要看占卜师的能力,还要看骨头的优劣。听导师讲最好的骨符是龙骨符,用神兽天龙的额骨制作,再用龙血画符,占卜的结果非常准确。”

“那你的这个是什么骨头做的?”

“这个啊?这个是牛胛骨做的。嘿嘿,将就着用吧。”

“这也能将就?不知是谁一天到晚把占卜如何如何神圣挂在嘴上的,你这不是亵渎神明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好一点的虎骨又买不起,这比狗骨头好多了,别嚷嚷了,先占一下再说。”

老康嘴巴里唧咕着听不懂的术语,闭起眼睛把捧在双手里的骨符贴在额头上,然后又缓缓举起,接着大喊一声:“开!”哗啦一下把骨符洒落在桌子上。西寻躺在床上等待着结果,却久久听不到老康的声音,急忙问:“怎么了?”

“这……这……”老康结巴着说:“这怎么可能啊?”

西寻以为老康又在故弄玄虚,心急道:“到底怎么了?”

“骨符上的字全都消失了,怎么会这样啊?”老康疑惑的自问。

西寻噗嗤笑了起来,调侃道:“上课不专心,没掌握要领吧?”

“不会的,就算法力不够,也不会出现这么怪异的事情啊。不行,我得找时间问问导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康自言自语道。接着又遗憾的说:“可惜了这副骨符,这还是导师送给我的呢。”

……

时间就这么平淡的过着。

几乎每天都有那么几次,西寻莫名其妙的进入到梦幻般境界当中,去聆听那韵籁无比的声音。逐渐的,西寻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听力越来越敏锐了,他能听到更多的声音,每种声音都能波动他的情绪,时而愉悦,时而伤感。那些声音逐渐形成一波一波的力量,如同海浪一样冲击着西寻。

声音驾御着西寻的情绪,喜怒哀乐是西寻自己无法控制的,即使他想退出这个境界,也有些力不从心。但往往外界稍微有干扰,所有的声音都会突然消失,而西寻也如同噩梦初醒,大汗淋漓。

老康推门进来就发现西寻额头上汗珠如雨,半卧在床上大口喘息着。

“又做噩梦了?”老康担忧的问。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西寻从梦里惊醒了,开始还没怎么注意,后来类似的情况出现的越来越多,老康才关注起来。

“不是,不是噩梦,我不知道怎么说,很奇怪的感觉。”每当老康问起,西寻总是这么说,他知道老康无法体会,也不会相信,但事实如此,只是自己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老康果然不信西寻的话,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失明很难受,尽量不要去想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西寻不愿辩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要不做声。

老康说:“今天的问导师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西寻自然不关心这个问题,漫不经心的问道。

“导师说骨符上的字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我现在的法力无法解读我们占卜的结果。”

“我早就说了嘛,你还不信。”

“你先听我说完,一般人的命运都应该可以占卜出结果的,只是准确率的高低问题。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的命运由于某种未知的力量干扰,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命由天定是我们占卜师遵守的定律,这些占卜工具可以帮助占卜师和命运沟通,取得一些预知的信息。但如果有些信息涉及到天机的话,一般的占卜师是无法解读的,即使侥幸占卜成功,占卜师也很有可能突然暴死。”

“为什么?”

“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你的意思是……”

“你就是属于那很少的一部分人,也就是说你会有不平凡的命运。”

“又开始胡扯了,听起来跟真的似的,你现在越来越会唬人了。”

“我就知道你不信,连我自己也不信。不过你想想,很多奇怪的事都在你身上发生了。比如说你的眼睛天生和我们不一样,你的皮肤一直滑溜的像女人一样。更可怕的是年龄,你都快五十岁的人啦,看起来却还这么年轻。导师说有特殊命运的人都有一些不寻常的特性,这不就是吗?”

“不过说起年龄来我也有些纳闷,就算我们不保守这个秘密,即便说出来,估计也没什么人会相信我有这么老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看来以后不能给你占卜了,我可不想那么早死。”

“切!”

……

身体完全康复的西寻依旧躺在床上,摸着头上鼓起的包,窝着一肚子火。躺了快一个月的他好不容易可以下床走动了,本想伸展一下筋骨,却没想到一头撞在墙上。以往只是想象失明后遇到的不便,这此真真切切体会到之后,才知道这不仅仅是不方便的问题,简直就是举步难行。

穆轩曾告诉他,即使眼睛失明,依旧可以通过听觉来感知周围的事物,可是墙是无声的,自然不会发出声音。而且这个世界上无声的东西多了,哪天掉进湖里都说不定。

西寻有些懊恼,本来已经接受了现实而显得平静的心态又开始浮躁起来。浑身是劲却没地方使,情绪像炸药桶一样,一触即发。

门似乎是开着的,西寻感觉有股阴冷的风吹了进来。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寒冷,西寻这么想着,转而神色一凝,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不但有风,还有轻微的呼吸声。有人?而且就站在屋里,自己怎么没有听到呢?西寻不觉发憷。

“你还好吗?”嘶哑的声音,如同喉咙里发出的喘息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西寻着实吓了一跳,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是蓝奴,那个院长小楼里的仆人。西寻记忆起来,悸动的心稍微有些放松,说:“再好也能被你吓死,你不懂得敲门吗?”

“门是开着的。”

西寻本打算质问他为什么不征得主人同意而擅自进来,转而又想起上次自己也是这样进的院长小楼,理亏再先,便转了话题问:“有什么事吗?”

“你忘记院长大人答应你的事了吗?”

“你是说去看病?就现在?”

“对。”

“那也应该提前通知我,让我准备一下啊。”

“不需要,只要带上你就可以了,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如果运气不好,我们会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难道你很希望我运气不好吗?”西寻愤然说罢,摸索着爬下床。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蓝奴依旧沙哑道:“小心点。”

西寻虽然心里不悦,但这个怪人似乎还有些关心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可能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思想在作怪吧。

蓝奴将西寻扶上马车,自己就坐在旁边。车夫自觉的驾起马车,朝学院外行驶。

出了学院,路面就有些颠簸起来,西寻躺在床上近一个月的时间,从来没有活动过,自然受不了如此折腾,头晕脑涨胃里有些想吐的感觉,这个时候,蓝奴冰冷的手又在西寻的背上抚慰起来。

“要走多远?”西寻适应了之后问道。

“在帝都东边的凰尾山上,二十多里路程。”蓝奴始终详视着西寻,遮挡着面部的头发里,蓝光闪烁。

“院长大人的朋友叫什么名字?”西寻问。

“他没有名字,人们都叫他‘神医’。”

“神医?呵呵。”西寻笑了起来。

“你今年多少岁了?”蓝奴突然问。

西寻心里一怔,对他而言,年龄是个敏感的话题。西寻揣测着对方的用意,究竟是随便问的还是知道些什么?于是随口说:“二十刚过。”

“是吗?”蓝奴的语气稍微有些失望。

“你呢?”西寻反问道。

“我?”蓝奴顿了一下,叹道:“很老了。”

“你以前见过神医吗?”

“是的,他救过我。”蓝奴说着枯裂的手轻轻的摸着脸上的伤痕。西寻自然是看不到蓝奴的举动,接着好奇的问:“不是说神医刻薄怪僻,不随便给人治病吗?”

“的确是这样,我也仅仅是侥幸。”

“你得的什么病?”

蓝奴并没有回答他,西寻感觉自讨没趣,也就再没追问下去。

蓝奴的确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西寻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话题,两人便一直沉默着。

马车穿过帝都闹市和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马车两侧喧哗着,几乎有半年没有踏出学院半步的西寻心情有些好转起来,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不能观望,只能用耳朵去感受。马儿的蹄掌轻快的点着花岗岩铺的路面,铁蹄和地面摩擦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以及车轱辘的吱噶声和周围的喧嚣声夹杂在一起,让西寻感受到无比热闹的气氛。

逐渐地,周围的喧哗声越来越少了,马蹄声也由清脆变的沉实起来,这是踩在草地上的声音,看来马车已经出城了。百无聊赖的西寻用耳朵了解着周围的一切,重要稍微留神一些,声音的确是可以提供不少方便。

车子又颠簸起来,并且速度开始减慢。应该是到凰尾山了,山路并不平坦,而且上山时马儿比较吃力,所以速度才会慢下来。西寻似乎研究上了兴趣,这样一路上就不怎么觉得索然无味了。

“到了!”许久没有说话的蓝奴在马车停下来的同时忽然说,涩哑的声音蓦然想起在西寻的耳际,着实让心旷神怡的西寻吓了一跳。

西寻在蓝奴的牵引下摸索着跳下马车,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味扑鼻而来,还带着一些泥土的气息,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倾耳聆听,山林中的鸟鸣声,溪间潺潺的流水声,在山谷中回荡着,一片逸暇,令人神往。

即使无法饱览全景,西寻也能感觉到这里简直就是世外仙境。在如此幽遐的环境里,过着安逸自得的生活,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啊,西寻心中感慨万千。

蓝奴领着西寻走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这里马车无法通过,他们只好步行。西寻蹒跚而行,举步艰难,刚才的闲情雅致早被着路上的碎石子磕拌的无踪无影,这该死的碎石路,西寻心里咒骂着。

终于,蓝奴的脚步停留在一片芬芳之间。

西寻嗅了嗅,说:“好香啊,是什么?”

“漫山的白色小花。”蓝奴环视周围,缓缓的说道。

“这个时节就有花开了?一定很灿烂吧。”冬末春初就会开放的花儿,的确是闻所未闻,西寻好奇的问道。

“用妖冶来形容更恰当一点。”蓝奴有些狐疑的回答,眼前不远的地方就是神医的木楼了,在他记忆里,神医并没有养花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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