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士说:“这魏夫人,姓魏名华存,字贤安,是东晋司徒魏舒的女儿。幼年时,魏华存熟读老庄之书,因此立下志向,一定要努力修行,求得神仙之术。此后,她笃意不移,每日念经修道,从不间断,最终,精诚之至,得遇清虚真人传授《上清经》。
“这《上清经》,共三十一卷,最初是由西城总真君传给清虚真人,清虚真人又将它传给了魏夫人。
“后来,魏夫人又遇机缘——景林真人将他的《黄庭内景经》,也传给了魏夫人。
“于是,魏夫人与她的侍女麻姑,在南岳集贤峰下,静心修道多年。最终,在黄庭观‘礼斗坛’前,西王母派来的众仙,迎接魏夫人升天。
“魏华存成仙之后,被封为‘紫虚元君’,又称‘南岳夫人’,或者称为‘南真’,地位很高。她与西王母一道,共同管理天台山、王屋山、大霍山和南岳衡山等处的神仙洞府。据说,在魏夫人升天以后,她的侍女麻姑,也随之升天成仙,列入了天庭仙班;而她的弟子女夷,则成为花神,掌管天下名花……”
年轻道士说道:“这魏夫人的经历果然不同寻常……只是,她虽是上清派的开派祖师,以前嘛,却只是天师道的一名‘祭酒’,这样一来,就让那上清派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比天师道差了一些……”
鲁道士听了摇头说:“这是你还没有理解,哪一道派地位更高,却不是靠这个来决定的……那上清派常常自称为‘上清家’,原因在于,按照上清派的道法修行,得道者就可以升入‘上清天’,而这‘上清天’比天师道的‘太清’境界更高……要照你所说的这样推想,那岂不是上清派的地位反而更高些?你比较时,看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答案,自然也不一样……”
年轻道士好奇道:“那你说说,这地位是如何决定的?”
鲁道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这个么,等你知道的事情多了,答案自然会有……”接着他又对萧洪说,“萧道长,你们清微派与上清派关系密切,对上清派也应有些了解吧?”
萧洪回答说,只知道上清派也是个符箓大派,其他就不太清楚。
鲁道士则又解释说:“这上清派出现的时间,确实要比天师道晚了不少。那天师道,在张鲁投降曹操之后,就随曹操北迁。
“曹操令天师道北迁的原因,固然是因为他不放心天师道部众,要将其放在身边严加看管;但是更为重要的,却是因为他对于天师道教义的认同。
“一方面,曹操对于老子之说,本来就不排斥;另一方面,天师道要将太上老君传授的‘正一盟威之道’行化于世,这也符合曹操的治世之念。
“那所谓的‘正一’二字,指的是,要对此前的各种杂乱巫道加以整饬,故而出此真道;而所谓‘盟威’,就是要与万神盟约,表明决心,无论有何阻碍,都要悉承此道。
“所以,天师道在北迁之后,不止没有因此灭亡,反而曹操的庇护之下,逐渐影响到长安及其附近的士大夫。
“你想啊,那天师道在巴蜀时,为何被人称为‘五斗米道’?因为入道要交五斗米。交米入道,说明什么?说明当时的入道者,多数身份低下,少有士大夫。
“另外你想想,当时的‘五斗米道’,又被称为‘米贼’,而且常与那张角的太平道一起,被人说成是‘妖贼大起’……可是几十年过去,太平道与黄巾军早已被人剿灭,而五斗米道呢,却以天师道之名,受到士大夫推崇……
“这些,又是为什么?”鲁道士目光扫过萧洪二人,停顿下来,等他二人回答。
随着鲁道士问出问题,萧洪与那年轻道士都在思索。
那年轻道士随即答道:“因为有曹操的支持?”
鲁道士点头说:“也对,但却不止于此……因为天师道历经曹魏、西晋,到了东晋时,它的势力已经发展到北方和中原大部,已经绝非曹操掌权时可以比拟……所以,支持天师道的,可不止是曹操一人……”
鲁道士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下,看了年轻道士一眼,说道:“你刚才问,这决定不同道派地位的,到底是什么。现在我讲完了这些内容,算是回答你了么?”
“鲁道长的意思是……权势的支持?”那年轻道士犹豫一下,回答说。
“不错!谁能得到当权者的全力扶持,谁就能获得更加有利的地位……”鲁道士微笑说道。
然而那年轻道士只是想了一想,却也笑了:“鲁道长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可是,对我们来说,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这‘洞天福地’,远离凡世,既没有皇帝,也没有朝廷,要是说到权势,谁又能有权势影响到各派之间的关系呢?”
“皇帝和朝廷,这里自然没有;但是,凡间那些教派的关系,对我们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个道理不难理解。譬如就拿这正一道与全真教做个例子。在我们这里,这两派之间,势力此消彼涨,那是常态;但是,若是想把这正一并入全真,或者让全真受正一统领,那都绝不可能实现。因为这两大派系在凡间并立多年的过程中,早就形成了诸多制约——不止各自都有道规仪轨约束,各有各的修行之法,就连这两派对‘道’的理解,都有很大差别……”
萧洪听了极为好奇。原来,对于正一与全真两派来说,究竟什么是“道”,居然也是各有各的理解!萧洪只知道,这个“道”,说的是“宇宙之初”,说的是“虚无”,难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理解?
面对萧洪的疑问,鲁道士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这样的疑惑,我可解答不了。依我看哪,这得高璿方丈出面才行!我嘛,对于奇闻逸事,倒还知道一些,讲这样的道理,那可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