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接着一支利箭向熠射来,她紧握着双手,指甲将掌心掐出了血。
忌湖就在眼前,而杀死至亲的仇人就在身后。熠泪流满面。“神啊!你就这样抛弃了我吗?”她在心中怒吼。
她已经逃到了忌湖岸边,在光凡和尡的眼中,这唯一剩下的威胁,再也无路可逃。
一声轻微的呻吟声从忌湖处传来,在朦胧的泪眼中,熠看见一个人浮在忌湖上,表情痛苦,微微呻吟。
“那是……炯!炯还没有死!”
又一只利箭飞了过来,擦到了熠的皮袍,她被那箭的力道向前一带,顺势跳进了湖水里……
上溪族的队伍已经死伤了大半,光凡带着胜利的笑容,领着几乎完好的猎户勇士军,步步逼近。
下溪族一片死寂。那些衣食无忧的人们,在战争爆发的时候,居然装作没有看见,全都躲了起来,只顾自己的安危。
“大胆尡和你的黑暗余党,你们竟敢杀死大祭司,践踏火耀之神和火燿使者,还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光凡拿着沉重的金属弓箭,英姿飒爽地说。
“嚯!嚯!嚯!嚯!”猎户勇士们呐喊着,尖锐的矛头指向尡和上溪人。
“呵呵,我们是黑暗余党?我们是唯一站在神这边的!你们这些愚昧的猎户族人!你们都被祭司老儿给蒙蔽了!”
二十多个坚定的上溪信徒站在尡的面前,组成两层人墙,手里拿着粗陋的武器,步步后退。
“好一个光凡……哈哈哈哈……”尡仰起头笑了起来,自己筹划了这么久,居然被这样一个小人给算计了。如今大祭司和火燿使者已死,自己算是给这小子做了一顿现成的饕餮大餐。
他的眼睛横扫过光凡的军队,没有燃的痕迹。
“魔会帮助我的。”尡在心中默念,“呵呵,我有什么好怕的,连那么可怕的忌湖水都伤不了我一丝一毫,难道这几个猎户族的凡人,又能奈我如何?”
“你们退后。”尡沉稳地说。
两层人墙中间让出了一条通道,尡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直视着光凡。
“我问你,燃在哪里?”尡的声音充满气势。
被尡这么一问,光凡的心中有些慌张。他心想,这个尡死到临头了,居然能够如此镇定,难不成他真像传说中的,百毒不侵,刀枪不入?难不成他真的和暗灭之魔有了什么契约,从而获得了魔力?
可转瞬间,光凡就否定了自己的假设。他想起自己放在环谷石头缝下,假的暗灭忌书;想起自己为了激将起尡的行动,而杀死的煜和焰。
光凡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而狡黠的光芒。他再次确定了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尡以为获得的魔力,都是假的。
光凡上前一步,站在一众猎户勇士的前面,他拿着刻满花纹的猎户弓箭。站在他对面的尡,手里拿着一柄同样属于猎户族的金属长矛。
太阳爬到了环谷的上头,阳光炙烤着大地。森林中的叫蝉发出尖声尖气的叫声,光雀叽叽喳喳,不知道这片土地上正发生着什么。
空气闷热滞重,连一丝风都没有。光凡和尡盯着彼此的眼睛,脸上带着满满的杀气。
“你问我燃大人的踪迹,我怎么会知道?我要问你还差不多!你杀死了大祭司和这么多火燿使者,你还问我们燃大人在哪里?”光凡先发制人。
听见光凡这么说,尡更加笃定光凡一定知道燃的下落。他放下金属长矛,摊开双手,走上前去,贴在光凡的面颊上低声说:“告诉我燃在哪里,其他的,我们俩可以商量。”
“哈哈哈!”光凡发出爽朗的笑声,“你们这些狂徒愿意投降?那好啊,让你的余党把手上的武器全都放下!”
光凡说罢,给了尡一个眼色,那眼色分明在说“把武器放下,我就把燃的下落告诉你……”
“你们都把武器放下吧。”尡回过头去,对战战兢兢的信徒们说。
见信徒们略有迟疑,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是神力加身的超级火燿使者,你们怕什么?”
二十多个上溪人把手上的武器全都放下了,森林中叫蝉的鸣叫更加响亮,空气中有一股烧焦的干燥气味。
“好,现在转过身去,手背在身后,面朝神庙,跪下。”光凡命令道。
“呸!”电节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液,“跪什么跪?是你们应该跪尡大人才对!”
电节的声音刚落,一枚利箭就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大胆狂徒,还敢出言不逊!你们要不就老老实实地投降,要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眼看电节被杀,尡火冒三丈,他深信自己刀枪不入的本领,于是弯下腰,想捡起金属长矛,与猎户族激战一番。
就在尡弯腰的时候,另一枚利箭“刷”地飞了过来,没入了尡的腹中。
尡站立起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奇怪神情,看着肚子上插着的利箭。
“你…你们这些凡人,竟以为自己伤…伤的了我?!”
他用双手握住利箭,鲜红的血从箭尾不住地流下。“虽遇百劫身不死,纵有千伤亦自愈……”尡嘴角抽搐地说。
他深吸了口气,随着“啊”的一声大吼,尡将箭从腹中拔了出来。箭拔出来的刹那,扯出了一截肠子和大量的血肉,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你…你们…伤…伤害…不…不了我……”
尡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在滞重憋闷的空气中,他竟感到风从耳边掠起,光雀唱起了洪亮的歌。
“是暗灭之魔,是暗灭之魔来救我了……”
他的眼前越来越昏暗,如同一出剧的最后,火灭了,光就快要消失了。在一片苍茫之中,尡看见了燃。
燃穿着猎户女勇士的短皮袍,头发束成许多细辫子,高高地扎在脑后。她的右手拿着银木回旋镖,英姿飒飒地向他走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燃…燃……”瞳孔在渐渐散去,眼睛却有了甜蜜的笑意。
在越来越昏暗的光线下,尡看见第一次跟他说话的燃。燃关心他的生活,燃跟他说,没事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耳边的风声快要停了,光雀的歌声也微弱得几乎不可辨识。尡看见了在神庙广场上,燃呵斥走了那些嘲笑他的人们,跟他说,好好生活。
他看见他不再孤独一人,爱让生活有了盼头。燃洁白的手指抚摸过他千疮百孔的身体,那些伤口长出了新的皮肉,他们在一起,快乐地欢笑着。
风声消失了,光也消失了。
尡的嘴角带着一抹甜蜜的笑容,他沾满血污的手紧紧地握着一个草编人偶,呼出了作为凡人的最后一口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