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立国历经二百余年,在到了崇祯年间的时候,俨然已是百弊丛生、气息奄奄,而崇祯皇帝也算是个立志要扭转乾坤的有为青年,因而不但是对自己严格,对于手下大臣也是极其严苛。
在崇祯年间的时候,大明地方政务已经在开始糜烂,这其实要是追本溯源的话,甚至可以找到万历的头上去,尤其是在前些年魏忠贤当政期间,可谓是一塌糊涂,流毒至今。
不过,因为惧怕朝廷的追责,对于地方上的事情,如今地方官们大多是采取欺上瞒下的手段,报喜不报忧,能捂盖子就拼命地捂盖子。
事实上,如果某地发生大规模叛乱的话,其地方官基本上是会不问缘由地要被参革丢官的,因此对于这种涉及到有可能发生造反地白莲教的案子,地方官们是最为担忧、也最为上心的。
“此事,最好是通告一下驻军地张千户。”
忍了许久地秦天,终于耐不住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要是让他带入去抓捕简凯南,那基本就和去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秦天也是一个向不后人的“强人”,但在凶名久著地“屠夫”面前,他还是明智地退缩了。
面子丢了不要紧,这命要丢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况且,自打自己出任了这个忻州捕头之后,自己的那点儿在江湖上的名声,基本也就毁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点。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在对付白莲教一事上,军方所担的责任也并不比地方上小,其他的事情双方或许会有扯皮,但这种事情却是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此事不妥!”不等张克俭回话,江无涯这厢便已在摇头:“大人并无动用驻军的权限,如果碰了钉子,这脸面上须是不大好看,不行就还是动用民壮吧!”
秦天一脸苦笑地低头不语。
江无涯所说秦天又哪里能够不知,只是这民壮说来好听,但其实就是些拿着刀枪地农民,平时设个卡、抓个贼什么的也还能够勉强,但要去和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湖人搏命,那纯粹就是脑残。
不过,秦天到也知道,这些本应是由本地平民出任的民壮,却已然是被江无涯招揽了许多地江湖中人,但这种事情只要上官不究,却也无关大雅。
所谓地“民壮”,其实也就是民兵,平时为民,农闲时受训,有事的时候被集中起来统一行动。
大明民壮由来已久,但真正地发展壮大却是没有多少年。
在早些年间,明军以世袭地卫所兵为主,朱元璋号称“吾养兵百万,要不费百姓一粒米”,但随着时间地推移,世袭制的卫所兵老少混杂,战斗力急遽地下滑。
也就是在嘉靖年间,东南沿海倭寇横行,卫所兵战斗力低下的弊端完全地凸显出来,这时便开始大量出现了地方上自发组织地民壮。
不过,对于民壮这一新生地准军事组织,朝廷地兵部与吏部俱都眼红手热,都想抓在自己地手里,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民壮的发展都是受到了二部互相扯皮地严重制约,也并未能够发挥自己“守土护家”地职责。
随着事态地不断恶化,募军这一职业化军队逐渐成形,其代表人物便是平定了东南倭寇地戚继光和他的“戚家军”。
在到后来,募兵越来越成为明军不可或缺地一部分,而兵部在牢牢控制了对募兵地领导权后,吏部也如愿以偿地将民壮地控制权留在了地方官的手中。
“此人现在何处?”正当二人你来我往地说的热闹之际,一直都没有发话地张克俭终于开口了。
江无涯与秦天一起哑然,面面相觑之余,不由地都是涨红了面皮。
二人都是一听到这简凯南的消息便急吼吼地拔脚就走,哪里知道这“屠夫”如今的踪迹;但话又说回来,既然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说什么动用军队与民壮?
这官府行事,不比江湖帮会,一举一动都要行之有据,二人地这番表现,恰是说明他们根本便没有什么从政的经验,全都属于那种“火箭式”地干部,典型的官场暴发户。
五分钟之后,江无涯与秦天搭眉臊眼地带着三个人一起出州衙而去——张克俭孤身上任,并没有携带家眷,因此他的住所便也就安排在州衙之后地官衙内,到也方便的很。
江无涯所带二人也全都属于州衙编制,但是挂靠在民壮之下,相当于现代地武警和民兵地混合体,与秦天这公安局系统互不搭边,一身地功夫却是连秦天也看不透,最让他无语的是,二人在江湖中竟也寂寂无名。
至于秦天所带的,自然还是他的师弟,五人各自携带了兵器,直接奔县城南门而去。
在几人出门之后,张克俭又独自枯坐了良久,最终却是起身换好了官袍,乘小轿赶往临街地判官衙门。
由于身份地特殊,无论是州一级地判官还是府一级地通判,都是有着自己独立地官衙的,也有自己地一套人手班子,并不与主官在一起合署办公。
五人甫出州城南门,却是被一个形迹匆匆地捕快拦个正着,说是有乡农报案,称南门外地小山脚下倒毙一人,他这正是要赶回衙门寻找仵作。
五人略作计议,决定先去看看这个死者,却是心中俱都隐约有所判断,猜疑此人是那“屠夫”恼羞成怒之下地杀人泄愤。
先前在州衙中的时候,江无涯与秦天便不约而同地向知州张克俭提到过一个人物,便是那现如今寄居在东城老孙头家中的那个神秘人物张知秋。
不过,张克俭的反应却是让二人各具心思,张知州当即便郑重其事地警告二人,称据他所知,此人与军方有着不为人知地瓜葛,是以在没有确切地证据之下,最好是暂且不要去撩拨于他。
其实即便是张克俭不做如此地叮嘱,一个能够把“屠夫”当街一脚踢翻、使其铩羽而归的人,也绝对不是江无涯和秦天所能够招惹的起的。
说到江无涯,在秦天看来,此人虽然略通拳脚、也喜欢在自家的长袍上挂柄长剑,但似乎更像是书生们用来装饰之用。
秦天之所以会做如此判断,是由于江无涯对于江湖中人地陌生——就连这大名鼎鼎地简凯南,也是在他告知其原委之后,江典史才开始大惊失色的。
南门外的小山距离南门不远,几人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却是竟然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摆布尸体,不由地全都大怒。
此刻尚且还不到中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最为热闹之际,这尸首虽然是在山脚,但这里也绝非荒山僻野无人之处,否则也就不会有人找捕快报案了。
眼见几名捕快四散包抄而来,围在一具尸首面前地几名男子却是仍旧不动声色地不慌不忙,反倒是镇住了这初入官场的几人。
“不会是白莲教的人吧?”几人原本是分散包抄,这时却又已自发地汇聚一处,甫一汇合,秦天的师弟便一脸土色地低声说道。
秦天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将要惊呼出声地捕快之嘴。
这个捕快是忻州本地人,原本也是街面上的混混,张克俭在将原有的差役全部开革之后,秦天却是特意增补了这么几个劣迹不彰的“地头蛇”,为的也是办案的方便。
在这南门外的小山脚下,江无涯、秦天等人眼见那伙围着尸体的人对他们不闻不问地不屑一顾,自家反倒是疑神疑鬼地顾虑重重起来,一时间便有些进退维谷。
“你现在赶快回去找人,把所有能找到的人都找来!”
一番迟疑之后,秦天毕竟职责在身,又是直接责任人,眼见江无涯死活不肯张嘴冒泡,说不得也只好是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地准备出头了,但开口地第一句话,便是把那个报信的捕快打发回去求援。
这个捕快只是一个普通地混混出身,即便对仗上那些真正地江湖人,也不过就是个送死的材料,还不如去让他催讨救兵,也好让眼前地这帮亡命之徒多些顾忌,不会立即便骤下狠手。
事实上,即便是白莲教徒,等闲也是不会承认自己地这个身份的:杀官被抓了无非也不过是被斩首,但要被扣实白莲教的帽子,那便是造反地大案,是要抄家灭族的!
看着那个捕快连蹦带跳地跑远,几人多少松一口气,再次慢慢地围拢过去。
第一眼望去,地上的死者是一个老头,虽然身躯壮硕,但须发皆白,满脸的皱纹看着都能夹死苍蝇了。
没什么由来的,秦天心中便是一松:看这死者的年纪,也早已是过了要死的时候,是以此际倒毙野外,也未必就是有人对他下了黑手。
最主要的是,如果这个老家伙是自己死掉的话,那么周围的这些闲汉们很可能便是附近的村民,那就和白莲教没有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