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担心儿子因为今早考试的事,一时赌气久久不回,她提前煮好了饭后,急匆匆就走出家门,来到村口的最高处,眯着眼睛沿着河边的小道朝姜顺平日放牛的地方望去。
临渊河两岸,稀疏地生长着高大的树木,透过树缝中,可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跳一舞,紧紧跟在大牯牛的身后,时隐时现,正往这边走来。
望着儿子那活跃的身影,王氏心头又高兴又难过,这孩子头脑简单,这么快就能把这事给忘了。当回想到儿子今早从考场回到家后,一言不发地把牛从圈子赶了出来。看着儿子那一副沉默的样子,她的心好似被人割了一刀似的,眼泪当时就流了出来。
两岁半才开始起步学走路,近三岁才学会喊娘,身子与其孩子一样,一天一天的往上蹭高,但头脑就是跟不上。
他这智力,不仅跟村里同龄人的智商有天壤之别,跟它村的普通孩子相差也很远。
原想这孩子这状况也许是暂的,于是一直巴望着孩子随着年龄的增加,脑子会越来越好使。一年一年地过去了,姜顺的脑子却没见有丝毫跟上同龄人的迹象。
姜顺三周岁时,有一天,他连蹦带跳地跑进家门,说二太叔公让伙伴们叫他作木鸡,就问那那是什么意思。
王氏怔了一下,就说那是别人喜欢他才会这么叫的。阿顺听了很高兴,告诉阿娘说很多人都喜欢他,都叫他木鸡。
此时,村口聊天的人已越来越多,大家都在谈论着今天考试的情况,言语之间,对姜顺百般的嘲讽,但又有轻看刘家那小子的意思。说是刘家那娃儿能考上,全是因为姜顺,所以该到姜顺家去烧上一柱香才行。
王氏突然自卑起来,觉得自己不争气,生养了这一个儿子,不仅让丈夫苦了这么多年,还连累起年幼的儿子。王氏快步走出村口,沿着河边的小道往姜顺方向迎去。
晚风有点凉,好似专门刺人心窝般,她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满了出来,等到听到那牛儿的脚步声离得很近时,她这才扭过头去,装作在瞧天上的苍鹫,随手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姜顺远远地就见到阿娘朝这边走来,看着阿娘微乱的步伐,他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暖潮:“我不再是老是记不住东西的孩子,不再是回答不出问题的孩子。我今后要一天背一本书,两本或是三本。”
“阿娘!你怎么来了?”姜顺见到阿娘把头扭过一边,想到昨晚针线盒的事,于是扯着嗓门叫了起来。
王氏听到儿子那叫声,本想立即回应,但咽喉里好似有块东西堵住,那声音在喉咙中打了几个转,半天也发不出来。半晌她才转过头来,摇了摇头,抬起袖子擦擦眼睛说道:“天一晚,这风可真不小,下次你早点回,别让娘担心了。”
说完话,就让出道来,等牛儿和姜顺走过,王氏才跟着姜顺的步子慢慢地走着。看到儿子背上沾了不少的枯黄的碎草,她一面伸出手来,一根根地把它捻开,一面低低地说了声:“又在地上打滚了?”姜顺扭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望了望阿娘的脸,憨笑起来。
姜顺走进村口,几个少年又吆喝起来,昨天傍晚捉挟姜顺的那个紫衣少年站了起来,冲着路对面另一簇人的方向叫道:“姜胖哥,那个傻……姜顺回来了,我发现他家的那头牛是公的,一个也生不了。”
原来他本想又开姜顺一个玩笑,但见到跟在后面的王氏,连忙改起口来。众人一听,又哄然大笑起来。
夜幕已缓缓地降临,山风像往昔般慢慢地吹进玄武谷,村人还在村口聊得热火朝天,姜顺家早早就把门合上。
姜德发呆坐在桌边,面前堆着自己收藏的书,一本一本地翻。王氏跟邻家借来了针线,就坐在离他的对面,细细地做起针线活来。
姜顺扫了扫阿爹面前的书,犹豫了一下,走进到卧室。
躺在被窝里,今天事从姜顺的脑子一闪而过,临渊书院的考试、龙渊河的水流还有噬仙洞的恶梦等等。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一团光和些信息,对于姜顺来说,感觉自己已有很久没有去想它了,一个月?一年?太漫长了。他默默地合上眼睛,用不着费心思,藏在脑子里的那股青光蓦地出现,在缓缓转动。
姜顺放松身心,然后试着去控制那光球转动,但它却自顾地流转,并不按姜顺的意念走。姜顺叹了一口气,又试了几遍,依然没有能控制住那团光球。
他停了下来,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睛。一道愣住了,在他意想中,眼前会出现一片黑暗,但发现自己目光透过纹帐,室内的东西历历在目。就边搁在床边桌子上的那册书,因被水浸湿,封面上黑中泛黄颜色的字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是哪些光把自己改变了吗?这么多年来,姜顺一直都是被动服从,对父母言听句从,没有过向别人表达自己想法的举动,即使在外面被别人欺负,回到家后,父亲一脸的阴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而母亲搂着他安慰,从没有责怪别人的意思。
这些经历,让他对有都还有恐惧的心理,有什么心事都会闷在心里,幸好,他年幼、思想单纯,经过打击之后,很快又能把那些不快的事丢在一边,终于熬过了这些年头。这一次的遭遇,让他更对世间的人情冷暖有了深的认识。
看着那册书,姜顺突然间想起了蓝夫子的问的那三个问题,他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记得夫子的第一个问题问的是“万物是如何产生的?”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万物是它阿爹阿娘生出来的。
自己既然把道德经第一部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内容给忘了,说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来。
若是还没有获得那光球,脑里里只要一闪出考试的情景,姜顺唯恐避之不及,但现在突然自信起来,能够静下心来,细细地回味,还能暗骂自己之前真是一个傻子。
“要是早进到那个洞里,今天早上那考试就过了。”姜顺突然懊悔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冲入洞中,正是那元灵几百年一出时候,早去迟去恐怕都得葬命在那凶煞的洞中。
这一下,他又自艾自怨起来:这么容易的问题,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接着他又想起了刘守宗和雷小实答不出的那几个问题,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并不难。这时候,他才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真的变了。